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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詞鑑賞 - 116 / 521
古典詞曲類 / 蘇軾等 / 本書目錄
  

宋詞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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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頁

朗讀:

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雲。


  

樽前不用翠眉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蘇軾詞作鑒賞

這首詞是宋哲宗元祐六年春蘇軾知杭州時,為送別自越州(今浙江紹興)北徙途經杭州的老友錢穆父(名勰)而作。全詞一改以往送別詩詞纏綿感傷、哀怨愁苦或慷慨悲涼的格調,創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議論風生,直抒性情,寫得既有情韻,又富理趣,充分體現了作者曠達灑脫的個性風貌。詞人對老友的眷眷惜別之情,寫得深沉細膩,婉轉回互,一波三折,動人心弦。

詞的上片寫與友人久別重逢。元祐初年,蘇軾朝為起居舍人,錢穆父為中書舍人,氣類相善,友誼甚篤。元祐三年穆父出知越州,都門帳飲時,蘇軾曾賦詩贈別。歲月如流,此次杭州重聚,已是別後的第三個年頭了。

三年來,穆父奔走于京城、吳越之間,此次又遠赴瀛州,真可謂「天涯踏盡紅塵」。分別雖久,可情誼彌堅,相見歡笑,猶如春日之和煦。更為可喜的是友人與自己都能以道自守,保持耿介風節,借用白居易《贈元稹》詩句來說,即「無波古井水,有節秋竹竿」。作者認為,穆父出守越州,同自己一樣,是由於朝好議論政事,為言官所攻。

以上數句,先從時間着筆,回憶前番離別,再就空間落墨,概述仕宦生涯,接下來抒發作者對仕宦失意、久處逆境所持的達觀態度,並用對偶連喻的句式,通過對友人純一道心、保持名節的讚頌,表明了自己淡泊的心境和堅貞的操守。詞的上片既是對友人輔君治國、堅持操守的安慰和支持,也是詞人半生經歷、松柏節操的自我寫照,是詞人的自勉自勵,寓有強烈的身世之感。明寫主,暗寓客;以主慰客,客與主同,表現出作者與友人肝膽相照,志同道合。

詞的下片切入正題,寫月夜送別友人。「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雲」一句,描繪出一種淒清幽冷的氛圍,渲染了作者與友人分別時抑鬱無歡的心情。

「樽前不用翠眉顰」一句,由哀愁轉為曠達、豪邁,說離宴中歌舞相伴的歌妓用不着為離愁別恨而哀怨。這一句,其用意一是不要增加行者與送者臨歧的悲感,二是世間離別本也是常事,則亦不用哀愁。這二者似乎有矛盾,實則可以統一強抑悲懷、勉為達觀這一點上,這符合蘇軾宦途多故之後鍛鍊出來的思想性格。詞末二句言何必為暫時離別傷情,其實人生如寄,李白《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云:「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間的過客,又何必計較眼前聚散和江南江北呢?詞的結尾,以對友人的慰勉和開釋胸懷總收全詞,既動之以情,又揭示出得失兩忘、萬物齊一的人生態度。

蘇軾一生雖積極入世,具有鮮明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張,但另一方面又受老莊及佛家思想影響頗深,每當官場失意、處境艱難時,他總能「游於物之外」,「無所往而不樂」,以一種恬淡自安、閒雅自適的態度來應對外界的紛紛擾擾,表現出超然物外、隨遇而安的曠達、灑脫情懷。這首送別詞中的「一笑作春溫」、「樽前不用翠眉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句,是蘇軾這種豪放性格、達觀態度的集中體現。

然而這些曠達之語的背後,仍能體察出詞人對仕宦浮沉的淡淡惆悵,以及對身世飄零的深沉慨嘆。

●臨江仙·送王緘  蘇軾

忘卻成都來十載,因君未免思量。

憑將清淚灑江陽。

故山知好,孤客自悲涼。

坐上別愁君未見,歸來欲斷無腸。


  
慇勤且更盡離觴。

此身如傳舍,何處是吾鄉!

蘇軾詞作鑒賞

此詞將送別的惆悵、悼亡的悲痛、政治的失意、鄉思的愁悶交織一起,表達了詞人極度傷感悲苦的心緒。詞的上片寫悲苦的由來、發展和不能自己的情狀,下片寫送別的情懷及內心的自我排遣。

開頭兩句「忘卻成都來十載,因君未免思量」,寫的是作者十年來對亡妻的徹骨相思。蘇軾愛妻王弗自至和元年(1054)嫁到蘇家以後,一直很細心地照顧着丈夫的生活。蘇軾于婚後五年開始宦遊生涯,王弗便蘇軾身邊充當賢內助。蘇軾性格豪爽,毫無防人之心,王弗有時還要提醒丈夫提防那些慣于逢迎的所謂「朋友」,夫妻感情極為深篤。

不料到治平二年(1065),王弗突然染病身亡,年僅二十六歲。這對蘇軾來說,打擊非常之大。為了擺脫悲痛的纏繞,他只好努力設法「忘卻」過去的一切。而大凡人之至情,越是要「忘卻」,越是不易忘卻。

從王弗歸葬眉山至妻弟王緘到錢塘看望蘇軾,其間相隔正好「十載」,這「十載」蘇軾沒有一年不想念王弗。「忘卻」所起的作用不過是把紛繁堆積的難以忍受的悲痛,化為長久的有節制的悲痛而已。但是王緘的到來,一下子勾起了往日的回憶;日漸平復的感情創傷重又陷入了極度的痛楚之中。「憑將清淚灑江陽」,憑,憑仗,煩請。

這句的意思是:今日送別,請你將我傷心之淚帶回家鄉,灑向江頭一弔。王緘此來,與蘇軾盤桓數日,蘇軾得知「故山好」,自感寬慰,但又覺得自己宦跡飄零,賦歸無日,成為天涯孤客,於是,不禁悲從中來。所謂「悲涼」,意藴頗豐。蘇軾當時因為與變法派政見不合而被迫到杭州任通判,內心本來就有一種壓抑、孤獨之感,眼下與鄉愁、旅思及喪妻之痛攪混一起,其心情之壞,更是莫可名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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