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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謙遜靜慤,天表之應,應之以福;驕溢靡麗,天表之應,應之以異。今陛下累郎台,恐其不高也;弋獵之處,恐其不廣也。如天不為變,則三輔之地,盡可以為苑,何必、、杜乎!奢侈越制,天為之變,上林雖小,臣尚以為大也。
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從氵隴以東,商雒以西,厥壤肥饒。漢興,去三河之地,止霸產以西,都涇渭之南,此所謂天下陸海之地,秦之所以虜西戎兼山東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銀、銅、鐵、豫章、檀、柘,異類之物,不可勝原,此百工所取給,萬民所足也。又有粳、稻、梨、慄、桑、麻、竹箭之饒,土宜姜芋,水多蛙魚,貧者得以人給家足,無饑寒之憂。
故酆鎬之間,號為土膏,其賈畝一金。今規以為苑,絶陂池水澤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桑之業,棄成功,就敗事,損耗五穀,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荊棘之林,而長養麋鹿,廣狐兔之苑,大虎狼之虛,又壞人塚墓,發人室廬,令幼弱懷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營之,垣而囿之,騎馳東西,車騖南北,又有深溝大渠,夫一日之樂,不足以危無堤之輿,是其不可三也。
故務苑囿之大,不恤農時,非所以強國富人也。
夫殷作九市之宮而諸侯叛,靈王起章華之台而楚民散,秦興阿房之殿而天下亂。糞土愚臣,忘生觸死,逆盛意,犯隆指,罪當萬死,不勝大願,願陳《泰階六符》,以觀天變,不可不省。(《漢書·東方朔傳》)
○化民有道對
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上古之事,經曆數千載,尚難言也,臣不敢陳。願近述孝文皇帝之時,當世耆老,皆聞見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綈,足履革{臼與},以韋帶劍,莞蒲為席,兵木無刃,衣無文,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以道德為麗,以仁義為準。於是天下望風成俗,昭然化之。
今陛下以城中為小,圖起建章,左鳳闕,右神明,號稱千門萬戶;木土衣綺綉,狗馬被繢;宮人簪玳瑁,垂珠璣;設戲車,教馳逐,飾文采,{艹聚}珍怪;撞萬石之鐘,擊雷霆之鼓,作俳優,舞鄭女。上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獨不奢侈失農,事之難者也。陛下誠能用臣朔之計,推甲乙之帳,燔之於四通之衢,卻走馬,示不復用,則堯舜之隆,宜可與比治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失之毫釐,差以千里。」願陛下留意察之。(《漢書·東方朔傳》)
○對詔
凌山越海,窮天乃止。(《文選·海賦》注)
○臨終諫天子
詩云:「營營青蠅,止於蕃。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願陛下遠巧佞,退讒言。
(《史記·褚先生補傳》)
○與公孫弘借車書
蓋聞爵祿不相責以禮,同類之遊,不以遠近為敘。是以東門先生居蓬戶空穴之中,而魏公子一朝以百騎尊寵之。呂望未嘗與文王同席而坐,一朝讓以天下半。大丈夫相知,何必撫塵而游,垂髮齊年,偃伏以日數哉。
(《初學記》十八、《禦覽》四百十。)
朔當從甘泉,願借外廄之後乘。木槿夕死朝榮,士亦不長貧也。(《藝文類聚》八十九)
○與友人書
不可使塵網名繮拘鎖,怡然長笑,脫去十洲三島,相期拾瑤草,吞日月之光華,共輕舉耳。
○非有先生論
非有先生仕於吳,進不稱往古以廣主意,退不能揚君美以顯其功,默然無言者三年矣。吳王怪而問之,曰:「寡人獲先人之功,寄於眾賢之上,夙興夜寐,未嘗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舉,遠集吳地,將以輔治寡人,誠竊嘉之,體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虛心定,志欲聞流議者,三年於茲矣。今先生進無以輔治,退不揚主譽,竊為先王不取之也。
蓋懷能而不見,是不忠也;見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吳王曰:「可以談矣,寡人將竦意而聽焉。」先生曰:「於戲!可乎哉?可乎哉?談何容易!夫談有悖於目而佛於耳,謬於心而便於身者,或有說於目順於耳快於心而毀於行者,非有明王聖主,孰能聽之矣?」吳王曰:“何為其然也?『中人己上,可以語上也。』
先生試言,寡人將覽焉。」
先生對曰:“昔關龍逢深諫於桀,而王子比干直言於紂,此二臣者,皆極慮盡忠,閔主澤不下流,而萬民騷動,故直言其失,切諫其邪者,將以為君之榮,除主之禍也。今則不然,反以為誹謗君之行,無人臣之禮,果紛然傷於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為天下笑,故曰談何容易!是以輔弼之臣瓦解,而邪諂之人併進,遂及蜚廉、惡來革等。三人皆詐偽,巧言利口以進其身,陰奉雕琢刻鏤之好以納其心。務快耳目之慾,以苟容為度。
遂往不戒,身沒被戮,宗廟崩也,國家為虛,殺戮賢臣,親近讒夫。《詩》不雲乎?『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此之謂也。故卑身賤體,說色微辭,愉愉ゑゑ,終無益於主上之治,即志士仁人不忍為也。將儼然作矜莊之色,深言直諫,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損百姓之害,則忤於邪主之心,歷於衰世之法。
故養壽命之士,莫肯進也,遂居深山間,積土為室,編蓬為戶,彈琴其中,以詠先王之風,亦可以樂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齊避周,餓於首陽之下,後世稱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