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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車駕出幸金兵營,百姓數萬人扼車駕曰:「陛下不可 輕出!若出,事在不測!」號泣不與行,帝亦泣下。范瓊按劍曰: 「皇帝本為兩國生靈,屈己求和。今幸虜營,旦去暮返;若不使車 駕出城,汝等亦無生理!」百姓大怒,爭罵,投瓦礫擊之。瓊以劍 殺死數輩,蓋攀輅之人也。車駕遂出城。至軍門,軍吏止帝于小室 曰:「元帥睡尚未起,可俟于此。」容移時,有小黃頭奴至曰: 「元帥請國主。」帝徒行至階下,粘罕下階執其手曰:「臣遠酋 長,不知中國禮義曲折。」乃揖與升階,命左右坐,帝面西,粘罕 南向,移時不語。左右各執利刃大刀。所侍帝祗應只有王副、周可 成二人而已。粘罕使左右以所降北國詔書使左右白帝,帝曰:「敢 不從命!苟利生靈以息兵革,顧何事不可。」粘罕覆命左右白帝 曰:「既如此,請國王歸幕,等候北朝皇帝聖旨。」乃令介人引帝 歸幕。俄有人進酒食,帝不復舉。移三時間,帝問左右曰:「可白 元帥令吾歸宮矣。所議事既從,他無餘策。」左右白帝曰:「元帥 造表請皇帝同發,來日早行未晚。」帝默然。左右又進酒食,命伶 人作樂,帝吁噓不能食。夜闌寒甚,帷幙風急,坐不能安,倚案憑 坐,左右勸勉,帝泣涕而已。俄五更,有人至帝前曰:「請國王同 元帥發表。」引帝至帳下,旋次升階,惟有一案設香燭。粘罕使左 右以其表示帝,帝視之,其詞曰:「臣侄南宋國王趙某,今蒙叔北 國皇帝聖旨,令某同父退避大位,別選宗中賢君立以為君,敢不遵 從!今同元帥申發前去,其次居止及別擇到賢族,未敢先次奏問, 候允從日,別具申請。」書後復請帝署名,帝從之。緘畢,帳下馳 一騎,黃旗素馬,前去訖。方命左右設椅,粘罕西向,帝東向。少 刻,有一紫衣人自外至,粘罕與帝並起身。紫衣人望帳下馬,升階 坐西向,相揖各就坐。粘罕使人白帝曰:「此北國皇后弟也。傳宣 至此,催促陛下議論事。」帝唯唯。令進酒,時天氣甚寒,帝連飲 二杯。紫衣曰:「陛下且宜止此,晚刻面奉北國皇帝指揮事,與陛 下言之。」揖退,令左右引帝歸幕,帝回視粘罕與紫衣尚同坐復 飲。帝歸至幕,天尚未明,少憩幾上,寒不成寐。左右有綠衣者語 帝曰:「早來紫衣乃北國皇后弟也,姓野耶葛,名多波,今為十七 軍都統,位在粘罕上。今暫來此,要往來東京,取選到後宮女子一千五百人,三兩日北去也。」少刻,天明,俄聞報曰:「統軍來相 見。」帝迎之,乃早上紫衣人。帝與之接坐,語不可曉,帝但加禮 告以周旋,少不回顏色,命左右指瓶中物,左右因以酒進,紫衣者 舉大杯連四五盞,帝亦舉一二杯。酒退,顧左右謂帝曰:「安心 也。」揖而去。上在幕中五日,累欲歸,粘罕止之,且言候北國皇 帝回命到日可歸。
十六日,粘罕使人召帝至帳下,升階東坐,有吏持文書名案牘 者示粘罕。階下刀斧簇一紫衣貴人,帝視之,乃宗正士侃也。粘罕 使人謂士侃曰:「今命汝入城,可說與你南國宰相,于趙姓族屬中 選擇一人有名望賢德者,同你及合朝大臣保名密地申奏,以準備金 國皇帝聖旨到來,別立賢君。」言訖,揮使退去。又擁一皂衣人至 階下。粘罕使人謂曰:「汝于東京城內,擇一寬廣寺院可作宮室 者,欲于其中作二主宮,宜速置辦!」言訖,指揮退去。帝起白粘 罕曰:「所指揮事,一一從命。容某入城視太上安否,以報平安, 使得盡人子孝道,實元帥之賜也。」粘罕首肯,促左右進酒。帳下 有伶人作樂,唱言奉粘罕為太公、伊尹。粘罕不喜曰:「太公、伊 尹,古聖人也,吾安繼其萬一」觀其人而語帝曰:「這幾個樂人, 是大宋人,今日煞好公事!」笑而止曰:「來日教陛下入京城安撫 上皇。五七日間,北國皇帝詔到來,請陛下到軍前,不可相推。」 良久,遣左右送帝歸幕。
至十七日早,有綠衣者來謂帝曰:「元帥有命,令陛下還 宮。」良久進食,有數人引帝出幕,至軍門,遙見禁衛列于外。車 駕入城,金人摽掠尤甚,小民號泣,夜以繼日,凡七日。帝往擷芳 園見太上,父子相持泣涕,及太后鄭氏同坐,帝奏太上曰:「臣不 孝不道,上貽君父之憂,下罹百姓之毒,殺身不足以塞責。今北兵 見迫,日以擇賢為君,臣與陛下,吉凶共之,且以弟康王為主,不 失祖宗社稷,幸之大也。」時韋妃侍側,即康王母也,言曰:「二 宮令許以康王繼位,而中興可待;然外鎮須假主盟,陛下可作詔書 召四方兵赴京師。金人狡計,必未止於擇賢,禍有不可勝言者,二 宮必不肯留于京師。惟陛下熟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