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佛莫爾是西海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投機商,每當他到城裡來,他都要光顧這裡,在一張紙上寫好訂單,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哈里斯。厄珀姆的經紀商放心地讓這長着一雙大耳朵的小沃倫把股價寫在黑板上。
回到家裡,沃倫便開始自己動手畫股價圖,觀察它的漲跌態勢,由此引發了他想解釋這些態勢的念頭。在
11歲的時候,他在每股
38美元的價位果斷地買進了三股城市設施優先股股票,還給姐姐多麗絲也買了三股。多麗絲後來回憶道:「我認為他很清楚自己都在幹些什麼。這孩子簡直生活在數字之中。」然而,城市設施股的股價跌到了
27美元。經他們奮力輓救以後,股價又回升到了
40美元。沃倫拋出股票之後,扣除佣金,第一次在股市上獲得
5美元的純利,結果他的股票出手不久,股價升到了
200美元。這也變成了他耐心不夠而受到的第一個教訓。
沃倫在跟蹤信息方面做得更加出色。受到輸贏決定中數學原理的啟發,他和拉塞爾開發了一套供跑馬者使用的信息系統。幾天以後,他們便發現系統有效用,於是他們在「馬仔的選擇」的標題下寫出自己選出的號碼,然後帶著一大堆複印件來到阿克。薩。
本跑馬場。用拉塞爾的話來說就是:“我們發現自己可以賣出一些。我們四處揮舞着它們,叫喊着『買份馬仔的選擇』。
可是因為我們沒有執照,所以生意很快就被停止了。“
沃倫的業績都是建立在數字基礎上的,他對數字的信任超過一切。相比之下,他不讚成家族流傳下來的那些信條,甚至當他還很小的時候,就顯得太數學化,太邏輯化,於是不能在信仰上產生飛躍。他接受了父親倫理學的觀念,但並非是因為他確信有無形的神性存在。這種未經雕琢的邏輯給這樣一個思想誠實,尤其還只是個小男孩的他,帶來的唯一後果是一種深深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而沃倫正是受到了它的衝擊。
利拉和霍華德每週都堅持讓沃倫去周日學校,連積雪達到
4英呎深的日子也不例外。當沃倫坐在教堂裡計算着那些宗教人士的生死年限的時候,他其實有自己的目的,他想知道忠實是否可以讓人的生命得以延續。不同於別的信徒認為的那種死後的生活,他關心的是在今生今世能否活得長久些。
他和鮑勃、拉塞爾總在下午的寂靜中坐在拉塞爾家前廊的滑車上。然後像是大草原上颳起龍捲風,沃倫會說:「拉塞爾,有件事讓我感到害怕,我害怕死亡。」几乎每年他都提起此事——這給拉塞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拉塞爾覺得這似乎和他所瞭解的沃倫的其他方面很脫節,因為沃倫一向是很快樂的。
有時,拉塞爾會在牛奶箱的底板上放一些鳥食,設套抓住一隻小鳥,而沃倫則每次都會央求他不要傷害小鳥。於是,拉塞爾就拴根繩子在箱子的蓋板上,把小鳥放出了。但他卻無力將沃倫從他所謂的死亡擔憂中解脫出來。
拉塞爾總說:「如果你做了上帝讓你去做的事,你就會成功,就可以幫助他人,就可以含笑離去。」
「鮑勃,可是我害怕。」沃倫會這樣回答。
身為羅馬天主教徒的拉塞爾對此無法理解,他不明白這種念頭產生自何處,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帆風順的人會有如此深的恐懼。但是,沃倫的家庭生活的有些方面是拉塞爾所並不知曉的。
從表面上看來,巴菲特的家庭是如此的完美:充滿愛意,繁榮興盛,受崇高的道德所激勵,而且以家庭為中心,等等。當然,這些特點的確是真實
存在的。利拉常常提起她碰上霍華德的那天是「生命中最幸運的一天」。
她對待自己的丈夫就像對待君王——儘管他很仁慈,但畢竟是君王。利拉作為一個現實的女人,對股票也有自己的見解,但她從不對霍華德提起這些事,甚至當自己頭痛難忍時,她也儘量小心不去打擾霍華德讀書。她渴望成為一個完美的妻子。沃倫的朋友們都覺得她嬌小可愛,性格開朗,還有可愛的微笑——甜美的,富於社交的,總是顯得很興奮的微笑,好像北方的善良女巫。
但是當追求完美的壓力太大時,她就會把對上帝的憤怒發泄到沃倫和他姐姐的身上。在沒有任何先兆的情況下,這個幽默可愛的女人就會變得無以名狀的狂怒,殘忍自私地對著孩子們暴跳指責。有時一連好幾小時。她責罵、貶損自己的孩子,認為他們沒什麼事做得夠格;也不斷地比較、斥責,搜尋着每一個她能想到的過錯。
當利拉處于狂怒中時,彷彿被惡魔附身,沃倫姐弟倆做的任何事情都難以逃脫她的注意力。任何輕微的違抗,都會招致她惡毒的申斥,甚至當他們壓根沒有做錯什麼時,她都會憑空捏造是非。
在沃倫姐弟看來,利拉的脾氣是完全無法預料的,於是更顯得恐怖,而且一旦她發作起來便無可逃避。她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女人,強壯得在
11歲的時候就能開活字印刷機。如果他們奮力掙脫,她也會猛地抓住他們說「我可還沒完呢」。然後,突然之間,暴風雨收場了,她又變成了一個甜美的小婦人了。
近幾年有一次,沃倫的一個兒子剛從學校回到家,給利拉打電話問候。
她突然衝他發泄了所有的怒氣,管他叫可惡的小人,說他不經常打電話來,還細舉出她臆想出來的他性格上的各種無可救藥的失敗之處,她整整叨叨了兩個小時,當沃倫的兒子放下電話時,兩眼噙滿了淚水。沃倫安慰他說:「現在你知道我每天都有怎麼樣的體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