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我要抱將和我們一起去的吉普,可朵拉說不行,一定得由她抱,要不它會覺得她不再喜歡它了,現在她結婚了就夠它傷心了。我們手輓手離開時,朵拉停了下來回頭看,並說道:「如果我得罪過什麼人,或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什麼人,請忘掉這些吧!」說著又哭了起來。
我夢見她搖擺着小手,我們又往前走。她又停下來回頭看,並朝愛妮絲跑過去。她特別地給了愛妮絲一吻,向愛妮絲道別。
我們一起坐車走了,我也從那個夢裡醒了過來。我終於相信坐在我身邊的就是那非常非常親愛的小妻子!
「你現在快活嗎,你這傻孩子?」朵拉說道,「你拿得准以後不會後悔嗎?」
我剛纔站在路邊,看那些日子的幻象從我身邊掠過。它們已經過去了,我又得接着講述我的故事了。
第四十四章 我們的家政
蜜月已過,女儐相們也都回家去了,這時我發現我自己和朵拉坐在我自己的小房子裡。把以前那有趣的戀愛比做工作,那我現在就完全失業了。這種情形真是讓人奇怪呀。
把朵拉永遠保持在那裡了,這真是叫人難以想象的事。不用再出門去看她,不再有機會去為她苦惱,不必再給她寫情書,不需再千方百計和她單獨見面,這一切都不可思議。晚上,我在寫作時抬起頭來,看到她就坐在對面,我便靠在椅子上想,這多麼奇怪呀,我們單獨相處已理所當然,不再受任何人約束;我們訂婚時的浪漫都束之高閣,聽任去腐爛了;我們不用再討好別人,只要彼此相取悅,一生一世彼此相悅。
議會中有辯論時,我只得在外留到很晚才步行回家,走在路上想到朵拉在家呢,我不禁好生奇怪!一開始,我吃晚飯時,看到她輕輕下來和我說話,覺得真是件奇妙的事。眼睜睜看到她把頭髮用紙捲起,覺得真是件可怕的事。親眼看到她那麼做時,覺得真是件十分吃驚的事。
在料理家務方面,我不相信我和我那可愛的小朵拉比兩隻幼鳥知道得多一點。當然,我們有個僕人,她為我們管家。直到現在,我心裡仍認為,她準是克魯普太太的女兒,化了妝來這裡。我們因為瑪麗·安吃了多少苦啊。
她姓帕拉公①。我們僱她時,聽說她的姓基本可以反映她的人品。她有一張像一份宣言那麼大的品行證明書。據該檔案記載,凡我聽說過的或沒有聽說過的許多家務性工作她都能勝任。
她是個壯年女子,生着一張很冷峻的臉,皮膚上(尤其是雙臂)有長期皮疹或潰瘍的紅斑。她有一個表哥在禁衛軍裡,這位表哥的腿那麼樣長,使他看上去像是別人在下午的影子。他的短軍衣於他委實太小,就像他對我們的那房子來說委實太大一樣。由於他和那小房子反差太懸殊,他使那小房子比本來顯得更小。
此外,那牆壁並不厚,每當他在我們家度過晚間時光時,一旦從廚房傳來不斷的陣陣嘶叫,我們就知道他在那裡。
①意為表率。
我們這個寶貝僕人做過不酗酒和不偷竊的保證。所以,當我們在燒水鍋下發現她時,我情願相信她是發了羊角瘋,並把茶匙的丟失歸咎于清潔工人。
可是,她太讓我們苦惱了。我們感到我們沒經驗,無法自理。如果她多少有點仁慈,我們一定會受她幫助的。可她心硬極了,一點仁慈也沒有。
她是我們第一次發生小小口角的原因。
「我最親愛的心肝,」一天我對朵拉說道,「你認為瑪麗·安有很多時間觀念嗎?」
「為什麼,大肥?」正在繪畫的朵拉停了下來,抬起頭很天真地問道。
「我的愛人,因為已經
4點鐘了,我們應該
4點吃飯呀。」
朵拉默默地看看鐘,流露出認為鐘太快了點的意思。
「恰恰相反,我的愛人,」我看著我的表說道,「它還慢了幾分鐘呢。」
我的小妻子走過來,坐到我膝蓋上,好言好語哄我別說話,並用鉛筆在我鼻子中間畫了一條綫。雖然這很好玩,但我總不能拿來填飽肚子呀。
「我親愛的,」我說道,「你不認為你該勸誡瑪麗·安嗎?」
「哦,不,對不起!我不能,大肥!」朵拉說道。
「為什麼不能呢,我的愛人?」我輕輕問道。
「哦,因為我是那樣一隻小笨鵝,」朵拉說道,「她也知道我是的!」
我覺得這種見解是無法有助建立任何約束瑪麗·安的制度的,我皺了皺眉。
「哦,我的壞孩子的額頭上長了多醜的皺紋呀!」朵拉說道。因為她還坐在我膝蓋上,她就用鉛筆涂那些皺紋。她還用鉛筆點她的紅嘴唇,把它們塗得黑黑的。她在我額頭上畫時那樣子那麼認真,我不禁笑了起來。
「這才是個好孩子,」朵拉說道,「一笑起來他的臉就那麼好看。」
「可是,我的愛人。」我說道。
「不,不!我求求你!」朵拉吻了我一下叫道,「別做淘氣的藍鬍子!別那麼認真!」
「我的寶貝太太,」我說道,「我們有時應該認真。來!坐在我旁邊這張椅子上!給我鉛筆!喏!我們好好談談。你知道,親愛的,」我握著的是一隻多麼小的手,戴着多麼好看的小巧戒指!“你知道,我的愛人,人不吃飯就出門是很難受的。
喏,對嗎?”
「對——!」朵拉很弱地回答道。
「我的愛人,你抖得多厲害呀!」
「因為我知道你要罵我了。」朵拉可憐兮兮地說道。
「我的甜心,我只是要講道理。」
「哦,可是講道理比罵人更糟!」朵拉絶望地叫道,「我不是為了聽人講道理才結婚的。如果你要對我這樣一個可憐的小東西講道理,你就該事先告訴我,你這個殘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