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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米考伯先生有點不耐煩地說道,「我並沒想到你會做出那種事呀。」
「我知道,我親愛的科波菲爾先生,」米考伯太太繼續說道,「我現在要到陌生人中間去碰運氣了;我也知道,米考伯先生用高雅的措詞給我娘家各種人寫信報告這事實,他們竟毫不理會。也許,實際上我是迷信的,」米考伯太太說道,「不過我覺得,米考伯先生命中就注定了他寫許多信都永遠不會得到回覆的。我可以從我娘家人的沉默中測知他們對我打定的主意持反對意見;不過,就算我的爸爸媽媽都活着,科波菲爾先生,他們也不能使我不守我應守的常道。」
我發表了我的看法,說我認為這麼做是很正確的。
「把自己閉塞在一個大教堂的市鎮,」米考伯太太說道,「也許是一種犧牲,可是,科波菲爾先生,如果這在我都是一種犧牲,那對於一個具有米考伯先生那種才幹的人就一定是更大的犧牲了。」
「哦!你們要去一個大教堂市鎮?」我說道。
一直在用洗手罐給我們倒酒的米考伯先生答道:
「是去坎特伯雷呢。其實,親愛的科波菲爾,我已和我們的朋友希普簽了合同,以他的機要秘書的身份來襄理他,為他服務。」
我瞪大了眼看米考伯先生,而他又因我的吃驚而非常得意。
「我本當明白告訴你,」他打着官腔說道,「這結局主要是因為米考伯太太的事務習慣和深思熟慮後周密的提示造成的。米考伯太太以前提出過的挑戰,我已用廣告形式發佈出了,結果由我的朋友希普接受下來,從而達到相互瞭解。至於我的朋友希普嘛,」米考伯先生說道,「這可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我願對他加以一切想得到的抬舉。我朋友希普沒有把底薪定得過分高,可是在解除我的經濟壓力方面,他已根據我工作的價值,也根據我在那工作價值上所守持的信仰觀念,做了很多了。
我就要把我偶然獲得的一點口才和知識,」米考伯先生用他一貫的那種上流人派頭誇張地貶自己道,「奉獻給我的朋友希普了。我已經由於曾作為民事法庭的債務被告而積了些法律知識,我還要立刻攻讀我們英國最重要也最著名的法學家的《釋法》。我相信,我毋需做什麼說明,我說的就是布萊斯通法官大人①。」
①英國
18世紀法學家。
這番話,實際上那天晚上大部分的談話,都因米考伯太太對米考伯少爺行為的糾察以及米考伯少爺對這糾察的不滿而不時打斷。米考伯少爺時而往靴子上坐,時而用胳膊夾住他的頭,好像那頭要落下一樣,時而到桌子底下踢特拉德爾,時而兩腳交叉,時而把腳伸到常規禁止的遠方,時而側臉枕在桌上而讓頭髮在酒杯裡散開,時而把那老動個不停的四肢擺佈或某種有違社會公德的樣子。我一直坐在那裡,不斷為米考伯先生宣佈的消息而吃驚並想其中意義,一直到米考伯太太又有機會談話。
「我特別請米考伯先生當心的是,」米考伯太太說道,「在他投身于這法律的分枝部門時,我親愛的科波菲爾先生,他不應忽略他終有一日會升至樹頂的能力。我相信,米考伯先生從事于那麼適合他豐富才幹和雄辯口才的職業,就一定會出類拔萃。喏,比方說,特拉德爾先生,」米考伯太太擺出意味深長的架式說道:「一個高級律師,或者甚至是個大法官。一個人不至于因為從事了米考伯先生現在接受的職業,而失去或得上述職務的可能吧?」
「我親愛的,」米考伯先生說道,但同時也用探詢的眼光看著特拉德爾,「我們以後還有足夠的時間考慮這類問題呀。」
「米考伯」,她答道,「不!你在人生方面的錯誤就是看得不夠遠。就算你不想對得起你自己,你也應該對得起你的家庭,你須一眼就看到你的才幹所能到達的極點呀。」
米考伯先生一面咳嗽,一面表情極得意地喝着酒,並仍然看著特拉德爾,好象很想聽聽後者的意見。
「嘿,實實在在的情形是,米考伯太太,」特拉德爾溫和地向她挑明事實道,「我說的是簡單明了的事實,你知道——」
「正是這樣,」米考伯太太說道,「我親愛的特拉德爾先生,談到這麼一個重大問題,我希望儘可能平淡和準確。」
「——是,」特拉德爾說道,「法律的這個分枝,縱然米考伯先生是個正式的初級律師——」
「正是這樣。」米考伯太太接過去說道。「威爾金,你那麼翻眼睛,你會讓你的眼睛無法還原的。」
「——和那,」特拉德爾繼續說道,「並沒關係的。只有高級律師才有資格得到那職位,米考伯先生如果不進一個法學院學習
5年,就不能成為高級律師。」
「我聽懂了你的話吧?」米考伯太太用她那種對真理再熱誠不過的神氣說道,「我親愛的特拉德爾先生,當那個時期結束,米考伯先生就有資格做一個高級律師或大法官了,我說對了嗎?」
「那時他就有資格了。」特拉德爾特彆強調了有資格幾個字。
「謝謝你,這就很夠了。如果情形是這是,即米考伯先生並不因為擔任那職務而有任何權利損失,我也就放心了。我嘛,當然,」米考伯太太說道,「只能說些女人氣的話;可我一向認為米考伯先生具有我在娘家時聽我爸爸說過的那種司法頭腦;我希望米考伯先生現在能從事一種職業,而這職業可充分任其才智得以發揮,使他獲得一種主管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