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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71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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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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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也許,在趕驢的少年們看來,這又刺激又有趣;也許驢中較聰明者亦明白個中奧妙,懷着與生俱來的執拗,偏愛從那兒走過。我只知道,在洗澡水燒好現有三次警情,最後那次也最嚴重,我看到姨奶奶和一個紅頭髮的十五歲的少年交戰,在他還沒摸清頭腦前,他的紅頭髮就被我姨奶奶拽住了並被抓着向她門上撞。這些插曲使我覺得特滑稽好笑,因為當時她正用一把湯匙喂我湯(她堅信我處于十分饑餓的狀態中,開始進補只能一點點地進行),當我剛張開嘴等湯匙時,她卻把匙子放回盆裡,大叫「珍妮!驢呀!」並衝去進攻了。

洗澡實是很大的享受。我開始感到因曾睡在野地而四肢疼痛,而我又那麼疲乏虛弱,几乎無法讓眼連續睜開五分鐘。我洗澡了後,她們——姨奶奶和珍妮——給我穿上本是狄克先生的襯衣和褲子,又用兩或三條披巾把我裹上。我像一捆什麼呢,我也說不上,但我覺得是熱哄哄的一捆。


  

我覺得很乏,極想睡,很快就又倒到沙發上睡着了。

也許是久已在我腦中出現的幻想使我做了那麼個夢。我醒來還覺得是那麼回事——姨奶奶曾來過,向我俯下,把我的頭髮從我臉上輕輕撩開,把我的頭擺得更舒服些,然後站在那裡看著我。我耳邊似乎響過「可愛的小人」或「可憐的小人」這類話;可我醒來時,卻實實在在找不出任何證明可讓我相信那些話乃出自姨奶奶之口,她當時正坐在弧形窗前那可以轉來轉去的綠扇子後看大海呢。

我醒後不久,大家就一起吃烤鷄和布丁。我坐在桌旁,有點像隻被綁住翅膀的鳥一樣艱難地運動我的雙臂。不過,是姨奶奶把我給捆成這樣的,我也就對此不便有什麼抱怨了。我一直急於想知道她要把我怎麼處置,可她吃着飯,一言不發,只偶或看看坐在對面的我,並說句「天哪!」這絲毫不能使我的不安減輕半分。

桌布撤去後,擺上來的是種葡萄酒,我也喝了一杯那酒。姨奶奶又把狄克先生請來和我們坐在一起。姨奶奶請狄克先生聽我的故事,他就儘可能裝出很明白事理的模樣。在姨奶奶一連串的問題下,我的故事被引了出來。

我講述時,她不住朝狄克先生看,如果他不這麼做,我想他準會睡着。每當他微笑時,我姨奶奶就皺眉頭,這下又把他的微笑給擋回去了。

「那可憐的不幸的『吃奶娃娃』究竟被什麼迷了神智,竟要再嫁?」我說完後,姨奶奶道:「我真想不出。」

「也許她愛上她的後夫呢,」狄克先生提示道。

「愛上了!」姨奶奶重複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狄克先生思忖了一會兒又說道,「她為了享樂才這樣做。」

「享樂,的確!」姨奶奶接著說,「那個『吃奶娃娃』把她那簡單的信賴寄託在那麼一個一定會那樣虐待她的狗雜種身上,的確是種令人吃驚的享樂。她怎麼對自己解釋呢,我真想知道!她嫁過一個丈夫了,她為那從小就一直喜歡蠟囡囡的大衛·科波菲爾送了終。她生過一個孩子——哦,在那個星期五的晚上,她生下了坐在這兒的這個孩子!有兩個吃奶娃娃了!她還要什麼呢?」

狄克先生偷偷對我搖搖頭,好像他覺得這話是無法反駁的。

「她甚至不能生一個不同的孩子,」姨奶奶說,「這孩子的姐姐貝西·特洛伍德呢?沒能出世。不用告訴我!」

狄克先生好像更覺得驚奇了。

「那個頭歪向一邊的小個兒醫生,」姨奶奶說,「吉力夫,管他叫什麼呢,又做了些什麼?他所能做的不過是像隻知更鳥那樣——他實際上就是一隻知更鳥——對我說:『是個男孩。』一個男孩!是呀,他們全是傻乎乎的一群人。」?

這最後一聲發自她心底的怒吼使狄克先生驚詫至極;如果我說老實話,我本人也和狄克先生一樣驚詫萬分。

「就這樣好像還不夠,她害苦這孩子的姐姐貝西·特洛伍德還嫌不夠,」我姨奶奶說道,“她還再嫁——嫁給一個殺人犯——或者叫做殺人犯的人①,而又害苦了這孩子!除了吃奶的毛頭,誰都能預料,他命中注定要流離失所。他還沒長大就很像該隱②。


  
狄克先生用力看著我,好像我就是那號人物。

「就這樣,還有那個名字像異教徒③的女人,」姨奶奶說道,「那個皮果提也跟着學樣結婚。她還沒看夠和這類事有關而生的罪過,據這孩子說,竟也跟着學樣結了婚。我惟願,」姨奶奶搖搖頭說,「她的丈夫是報上說的那種魔鬼丈夫,用鐵通條使勁抽她。」

①默德斯通(murderstone)的前半部讀音是殺人之意,與殺人犯(murderer)相似。

②該隱乃亞當與夏娃之子,因殺死親弟,被耶和華罰以流離失所。

③邪教徒英文為Pagan,與皮果提音近。

聽到老保姆受到這樣的詛咒和詆毀,我可受不了。我告訴姨奶奶她誤會了。皮果提是世界上最好、最可信賴、最忠心、最盡心、最無私的朋友和僕人;她一向最愛我;她一向非常非常地愛我母親;是她在母親臨終時前抱起了母親的頭,在她臉上我母親留下了最終的充滿感激的親吻。我想到她們倆,不禁哽咽;我還想說下面那番話時卻哭了起來。

我想說的是:她的家就是我的家,她的一切也是我的,要不是因為她的地位低下而我怕會因我反帶給她麻煩,我就去她那裡投靠了——想到要說這些時,我哭了起來(像我說過的那樣),把臉伏在放在桌子上的雙手裡。

「行了,行了,」姨奶奶說,「這孩子保護那些保護他的人,也不錯——珍妮!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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