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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秦兵聞李牧死,軍中皆酌酒相賀。王翦、楊端和兩路軍馬,刻期併進。趙蔥與顏聚計議,欲分兵往救太原,常山二處,顏聚曰:「新易大將,軍心不安,若合兵猶足以守,一分則勢弱矣!」言未畢,哨馬報:「王翦攻狼孟甚急,破在旦夕。」趙蔥曰:「狼孟一破,彼將長驅井陘,合攻常山,而邯鄲危矣,不得不往救之。」
遂不聽顏聚之諫,傳令拔寨俱起。
王翦覘探明白,預伏兵大谷,遣人于高阜瞭望,只等趙蔥兵過一半,放起號炮,伏兵一齊殺出,將趙兵截做兩段,首尾不能相顧,王翦引大軍傾江倒峽般殺來,趙蔥迎敵,兵敗,為王翦所殺,顏聚收拾敗軍,奔回邯鄲。
秦兵遂拔狼孟,由井陘進兵,攻取下邑,楊端和亦收取常山餘地,進圍邯鄲,秦王聞兩路兵俱已得勝,因命內史騰移兵往韓受地。韓王安大懼,盡獻其城,入為秦臣,秦以韓地為潁川郡。此韓王安之九年,秦王政之十七年也。韓自武子萬受邑于晉,三世至獻子厥,始執晉政,厥三傳至康子虎,始滅智氏,虎再傳至景侯虔,始為諸侯,虔六傳至宣惠王,始稱王,四傳至王安,而國入于秦。自韓虎六年,至宣惠王九年,凡為侯共八十年;自宣惠王十年,至王安九年國滅,凡為王九十四年。自此,六國只存其五矣,史臣有贊云:
萬封韓原,賢裔惟厥,
計全趙孤,陰功不泄。
始偶六卿,終分三穴,
縱約不守,稽首秦闕。
韓非雖使,無救亡滅!
再說秦兵圍邯鄲,顏聚悉兵拒守,趙王遷恐懼,欲遣使鄰邦求救。郭開進曰:「韓王已入臣,燕、魏方自保不暇,安能相救?以臣愚見,秦兵勢大,不如全城歸順,不失封侯之位。」王遷欲聽之,公子嘉伏地痛哭曰:「先王以社稷宗廟傳于王,何可棄也?臣願與顏聚竭力效死,萬一城破,代郡數百里,尚可為國,奈何束手為人俘囚乎?」郭開曰:「城破則王為虜,豈能及代哉。」公子嘉拔劍在手,指郭開曰:「覆國讒臣,尚敢多言,吾必斬之。」趙王勸解方散。王遷回宮,無計可施,惟飲酒取樂而已。
郭開欲約會秦兵獻城,奈公子嘉率其宗族賓客,幫助顏聚加意防守,水泄不漏,不能通信。
其時歲值連荒,城外民人逃盡,秦兵野無所掠,惟城中廣有積粟,食用不乏,急切不下,乃與楊端和計議,暫退兵五十里外,以就糧運。城中見秦兵退去,防範稍弛,日啟門一次,通出入。
郭開乘此隙遣心腹出城,將密書一封,送入秦寨。書中大意云:「某久有獻城之意,奈不得其便。然趙王已十分畏懼,倘得秦王大駕親臨,某當力勸趙王行銜璧輿櫬之禮。」王翦得書,即遣人馳報秦王。秦王親帥精兵三萬,使大將李信扈駕,取太原路,來到邯鄲,復圍其城,晝夜攻打。
城上望見大旆有「秦王」字,飛報趙王,趙王愈恐。
郭開曰:「秦王親提兵至此,其意不破邯鄲不已,公子嘉、顏聚輩不足恃也,願大王自斷於心。」趙王曰:「寡人欲降秦,恐見殺如何。」郭開曰:「秦不害韓王,豈害大王哉?若以和氏之璧,並邯鄲地圖出獻,秦王必喜。」趙王曰:「卿度可行,便寫降書。」郭開寫就降書,又奏曰:「降書雖寫,公子嘉必然阻擋。聞秦王大營在西門,大王假以巡城為名,乘駕到彼,竟自開門送款,何愁不納。」
趙王一向昏迷,惟郭開之言是聽,到此危急之際,益無主持,遂依其言。顏聚方在北門點視,聞報趙王已出西門,送款于秦,大驚。公子嘉亦飛騎而至,言:「城上奉趙王之命,已豎降旗,秦兵即刻入城矣。」顏聚曰:“吾當以死據住北門,公子收斂公族,火速到此,同奔代地,再圖恢復。
公子嘉從其計,即率其宗族數百人,同顏聚奔出北門,星夜往代。顏聚勸公子嘉自立為代王,以令其眾。表李牧之功,復其官爵,親自設祭,以收代人之心。遣使東與燕合,屯軍于上谷,以備秦寇。代國賴以粗定,不在話下。
再說秦王政準趙王遷之降,長驅入邯鄲城,居趙王之宮。趙王以臣禮拜見,秦王坐而受之,故臣多有流涕者。明日,秦王弄和氏之璧,笑謂群臣曰:「此先王以十五城易之而不得者也。」於是秦王出令,以趙地為鉅鹿郡,置守。安置趙王于房陵,封郭開為上卿。趙王方悟郭開賣國之罪,嘆曰:「使李牧在此,秦人豈得食吾邯鄲之粟耶。」
那房陵四面有石室,如房屋一般。趙王居石室之中,聞水聲淙淙,問左右。對曰:「楚有四水,江、漢、沮、漳,此名沮水,出房山達于漢江。」趙王淒然嘆曰:「水乃無情之物,尚能自達于漢江,寡人覊囚在此,望故鄉千里,豈能到哉。」乃作山水之謳云:
房山為宮兮,沮水為漿,
不聞調琴奏瑟兮,惟聞流水之湯湯!
水之無情兮,猶能自致于漢江,
嗟余萬乘之主兮,徒夢懷乎故鄉!
夫誰使余及此兮?乃讒言之孔張!
良臣淹沒兮,社稷淪亡,
余聽不聰兮,敢怨秦王?
終夜無聊,每一發謳,哀動左右,遂發病不起。
代王嘉聞王遷死,謚為幽謬王。有詩為證:
吳主喪邦繇佞嚭,趙王遷死為貪開。
若教貪佞能疏遠,萬歲金湯永不隤。
秦王班師回咸陽,暫且休兵養士,郭開積金甚多,不能攜帶,乃俱窖于邯鄲之宅第。
事既定,自言于秦王,請休假回趙,搬取家財,秦王笑而許之,既到邯鄲,發窖取金,載以數車,中途為盜所殺,取金而去。或云:「李牧之客所為也!」嗚呼!得金賣國,徒殺其身,愚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