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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大悅,賜甘羅黃金百鎰,白璧二雙,以五城地圖付之,使還報秦王,秦王喜曰:「河間之地,賴孺子而廣矣,孺子之智,大於其身。」乃止張唐不遣,張唐亦深感之,趙聞張唐不行,知秦不助燕,乃命龐煖、李牧合兵伐燕,取上谷三十城,趙得十九城,而以十一城歸秦,秦王封甘羅為上卿,復以向時所封甘茂田宅賜之。今俗傳甘羅十二為丞相,正謂此也。有詩為證,
片言納地廣河間,上谷封疆又割燕。
許大功勞出童子,天生智慧豈因年?
又有詩云:
甘羅早達子牙遲,遲早窮通各有時。
請看春花與秋菊,時來自發不愆期。
燕太子丹在秦,聞秦之背燕而與趙,如坐針氈,欲逃歸,又恐不得出關,乃求與甘羅為友,欲資其謀,為歸燕之計。忽一夕,甘羅夢紫衣吏持天符來,言:「奉上帝命,召歸天上。」遂無疾而卒。高才不壽,惜哉!太子丹遂留于秦矣。
話分兩頭,卻說呂不韋以陽偉善戰,得寵于莊襄後,出入宮闈,素無忌憚。及見秦王年長,英明過人,始有懼意,奈太后淫心愈熾,不時宣召入甘泉宮,不韋怕一旦事發,禍及於己,欲進一人以自代,想可以稱太后之意者,而難其人。
聞市人嫪大,其陽具有名,裡中淫婦人爭事之。秦語呼人之無士行者曰毐,因稱為嫪毐,偶犯淫罪,不韋曲赦之,留為府中舍人。秦俗,農事畢,國中縱倡樂三日,以節其勞,凡百戲任人陳設,有一長一藝,人所不能者,全在此日施逞。呂不韋以桐木為車輪,使嫪毐以其陽具穿于桐輪之中,輪轉而具不傷,市人皆掩口大笑。
太后聞其事,私問于不韋,似有欣羡之意,不韋曰:「太后欲見其人乎?臣請乘間進之。」太后笑而不答,良久曰:「君戲言耶,此外人安得入內?」不韋曰:「臣有一計在此,使人發其舊罪,下之腐刑,太后行重賂於行刑者,詐為閹割,然後以宦者給事宮中,乃可長久。」太后大悅曰:「此計甚妙!」乃以百金授不韋,不韋密召嫪毐,告之以故。毐性淫,欣然自以為奇遇矣。
不韋果使人發其他淫罪,論以腐刑,因以百金分賂主刑官吏,取驢陽具及他血,詐為閹割,拔其鬚眉,行刑者故意將驢陽傳示左右,盡以為嫪毐之具,傳聞者莫不駭異,嫪毐既詐腐如宦者狀,遂雜于內侍之中以進,太后留侍宮中,夜令侍寢,試之大暢所欲,以為勝不韋十倍也。明日,厚賜不韋,以酬其功,不韋乃幸得自脫。
太后與嫪毐相處如夫婦,未幾懷妊,太后恐生產時不可隱,詐稱病,使嫪毐行金賂卜者,使詐言宮中有祟,當避西方二百里之外,秦王政頗疑呂不韋之事,亦幸太后稍遠去,絶其往來,乃曰:「雍州去咸陽西于二百餘里,且往時宮殿俱在,太后宜居之。」於是太后徙雍城,嫪毐為禦而往,既去咸陽,居雍故宮,名曰大鄭宮。
嫪毐與太后益相親不忌,兩年之中,連生二子,築密室藏而育之。太后私與毐約,異日王崩,以其子為後,外人頗知者,但無人敢言,太后奏稱嫪毐代王侍養有功,請封以土地,秦王奉太后之命,封毐為長信侯,予以山陽之地。
毐驟貴,愈益恣肆,太后每日賞賜無算,宮室輿馬、田獵遊戲任其所欲,事無大小,皆決於毐,毐蓄家僮數千人,賓客求宦達,願為舍人者,復千餘人。又賄結朝貴為己黨,趨權者爭附之,聲勢反過于文信侯矣。
秦王政九年春,彗星見,其長竟天,太史占之曰:「國中當有兵變也。」
按秦襄公立鄜畤以祀白帝,後德公遷都于雍,遂於雍立郊天之壇,秦穆公又立寶夫人祠,歲歲致祭,遂為常規,後來雖再遷咸陽,此規不廢。太后居于雍城,秦王政每歲以郊祀之期,至雍朝見太后,因舉祀典,自有祈年宮駐駕。是春復當其期,適有彗星之變。
臨行使大將王翦耀兵于咸陽三日,同尚父呂不韋守國;桓齒奇引兵三萬,屯于岐山,然後起駕。時秦王已二十六歲,猶未冠,太后命于德公之廟,行冠禮佩劍,賜百官大酺五日,太后亦與秦王宴于大鄭故宮。
也是嫪毐享福太過,合當生出事來。毐與左右貴臣賭博飲酒,至第四日,嫪毐與中大夫顏泄連博失利,飲酒至醉,復求覆局,泄亦醉,不從,嫪毐直前扭顏泄,批其頰,泄不讓,亦摘去嫪毐冠纓,毐怒甚,瞋目大叱曰:「吾乃今王之假父也,爾窶人子,何敢與我抗乎?」
顏泄懼,走出,恰遇秦王政從太后處飲酒出宮,顏泄伏地叩頭,號泣請死,秦王政是有心機之人,不發一言,但令左右扶至祈年宮,然後問之,顏泄將嫪毐批頰,及自稱假父之語,述了一遍,因奏:「嫪毐實非宦者,詐為腐刑,私侍太后,見今產下二子,在於宮中,不久謀篡秦國。」秦王政聞之,大怒,密以兵符往召桓齒奇,使引兵至雍。
有內史肆、佐弋竭二人,素受太后及嫪毐金錢,與為死黨,知其事,急奔嫪毐府中告之。
毐已酒醒,大驚,夜叩大鄭宮,求見太后,訴以如此這般:「今日之計,除非乘桓齒奇兵未到,盡發宮騎衛卒及賓客舍人,攻祈年宮,殺卻今王,我夫妻尚可相保。」太后曰:「宮騎安肯聽吾令乎?」嫪毐曰:「願借太后璽,假作禦寶用之,託言,‘祈年宮有賊,王有令,召宮騎齊往救駕。'宜無不從。」
太后是時主意亦亂,曰:「惟爾行之,」遂出璽付毐。
毐偽作秦王禦書,加以太后璽文,遍召宮騎衛卒,本府賓客舍人,自不必說。亂至次日午牌,方纔取齊,嫪毐與內史肆、佐弋竭分將其眾,圍祈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