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晚,各自收軍。王翦屯兵于傘蓋山,思想:「樊於期如此驍勇,急切難收,必須以計破之。」乃訪帳下:「何人與長安君相識?」有末將楊端和,乃屯留人,自言:「曾在長安君門下為客。」王翦曰:「我修書一封與汝,汝可送與長安君,勸他早圖歸順,無自取死。」楊端和曰:「小將如何入得城去?」王翦曰:「俟交鋒之時,乘其收軍,汝可效敵軍打扮,混入城中,只看攻城至急,便往見長安君,必然有變。」端和領計。王翦當下修書緘訖,付與端和自去伺候行事,再招桓齒奇引一軍攻長子城,王賁引一軍攻壺關城,王翦自攻屯留,三處攻打,使他不能接應。
樊於期謂成嶠曰:「今乘其分軍之時,決一勝負,若長子、壺關不守,秦兵勢大,更難敵矣!」
成嶠年幼畏懦,涕泣言曰:「此事乃將軍倡謀,但憑主裁,勿誤我事。」樊於期抽選精兵萬餘,開門出戰,王翦佯讓一陣,退軍十里,屯于伏龍山,於期得勝入城,楊端和已混入去了,因他原是本城之人,自有親戚收留安歇,不在話下。
成嶠問樊於期曰:「王翦軍馬不退如何?」樊於期答曰:「今日交鋒,已挫其鋭,明日當悉兵出戰,務要生擒王翦,直入咸陽,扶立王子為君,方遂吾志。」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 嫪毐偽腐亂秦宮
話說王翦退軍十里,吩咐深溝高壘,分守險阨,不許出戰;卻發軍二萬,往助桓齒奇、王賁,催他早早收功。樊於期連日悉鋭出戰,秦兵只是不應,於期以王翦為怯,正想商議分兵往救長子,壺關二處,忽哨馬報道:「二城已被秦兵攻下!」於期大驚,乃立屯于城外,以安長安君之意。
卻說桓齒奇,王賁聞王翦移營伏龍山,引兵來見,言:「二城俱已收復,分兵設守,諸事停妥。」
王翦大喜曰:「屯留之勢孤矣,只擒得樊於期,便可了事。」
言未畢,守營卒報道:「今有將軍辛勝,奉秦王之命來到,已在營外。」
王翦迎入帳中,問其來意,辛勝曰:「一者,以軍士勞苦,命賫犒賞頒賜;二者,秦王深恨樊於期,傳語將軍:‘必鬚生致其人,手劍斬首,以快其恨!'」
王翦曰:「將軍此來,正有用處。」遂將來物犒賞三軍,然後發令,使桓齒奇、王賁各引一軍,分作左右埋伏,卻教辛勝引五千人馬,前去搦戰,自己引大軍準備攻城。
再說成嶠聞長子、壺關二城不守,使人急召樊於期入城商議。樊於期曰:「只在旦晚,與決一戰,若戰而不勝,當與王子北走燕、趙,連合諸侯,共誅偽主,以安社稷。」
成嶠曰:「將軍小心在意。」樊於期復還本營,哨馬報:「秦王新遣將軍辛勝,今來索戰。」
樊於期曰:「無名小卒,吾先除之。」遂率軍開營出迎,略戰數合,辛勝倒退,樊於期恃勇前進,約行五里,桓齒奇、王賁兩路伏兵殺出,於期大敗,急收軍回,王翦兵已佈滿城下,於期大奮神威,殺開一條血路,城中開門接應入去了,王翦合兵圍城,攻打甚急。樊於期親自巡城,晝夜不倦。
楊端和在城中,見事勢甚危,乘夜求見長安君成嶠,稱:「有機密事求見。」
成嶠見是舊日門下之客,欣然喚入,端和請屏左右,告曰:「秦之強,君所知也,雖六國不能取勝,君乃欲以孤城抗之,必無幸矣!」成嶠曰:「樊於期言:‘今王非先王所出。'導我為此,非吾初意也!」
端和曰:「樊於期恃匹夫之勇,不顧成敗,欲以君行僥倖之事,今傳檄郡縣,無有應者,而王將軍攻圍甚急,城破之後,君何以自全乎?」
成嶠曰:「吾欲奔燕、趙,‘合縱'諸國,足下以為可否?」
端和曰:「‘合縱'之事,趙肅侯、齊湣王、魏信陵、楚春申俱曾為之,方合旋散,其不可成明矣。六國誰非畏秦者?君所在之國,秦遣一介責之,必將縛君以獻,君尚可望活乎?」
成嶠曰:「足下為吾計當如何?」
端和曰:「王將軍亦知君為樊於期所誘,有密書一封,托致于君。」遂將書呈上,成嶠發而觀之,略曰:
君親則介弟,貴則侯封,奈何聽無稽之言,行不測之事,自取喪滅,豈不惜哉?首難者樊於期,君能斬其首,獻於軍前,束手歸罪,某當保奏,王必恕君。若遲回不決,悔無及矣!
成嶠看畢,流淚而言曰:「樊將軍忠直之士,何忍加誅?」端和嘆曰:「君所謂婦人之仁也!若不見從,臣當辭去。」成嶠曰:「足下且暫勞作伴,不可遠離,所言俟從容再議。」端和曰:「願君勿泄吾言也。」
次日,樊於期駕車來見成嶠曰:「秦兵勢盛,人情惶懼,城旦暮不保,願同王子出避燕、趙,更作後圖。」
成嶠曰:「吾宗族俱在咸陽,今遠避他國,知其納否?」
樊於期曰:「諸國皆苦秦暴,何愁不納?」正話間,外報:「秦兵在南門索戰。」樊於期催並數次曰:「王子今不行,後將不可出矣。」成嶠猶豫不決,樊於期只得綽刀登車,馳出南門,復與秦兵交鋒。
楊端和勸成嶠登城觀戰,只見樊於期鏖戰良久,秦兵益進,於期不能抵當,奔回城下,高叫:「開門!」楊端和仗劍立於成嶠之旁,厲聲曰:「長安君已全城歸降矣!樊將軍請自便,有敢開門者斬!」袖中出一旗,旗上有個「降」字,左右皆端和親戚,便將降旗豎起,不由成嶠做主。成嶠惟垂泣而已。
樊於期嘆口氣曰:「孺子不足輔也!」秦兵圍於期數重,因秦王之命,欲生致於期,不敢施放冷箭,於期復殺開一條血路,遙望燕國而去。王翦追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