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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奢既遣秦使,約三日,度其可至秦軍,遂出令選騎兵善射慣戰者萬人為前鋒,大軍在後,銜枚卷甲,晝夜兼行,二日一夜及韓境,去閼與城十五里,復立軍壘,胡傷大怒,留兵一半圍城,悉起老營之眾,前來迎敵。
趙營軍士許曆書一簡,上為「請諫」二字,跪于營前。趙奢異之,命刊去前令,召入曰:「汝欲何言?」許歷曰:「秦人不意趙師卒至,此其來氣盛,元帥必厚集其陣,以防衝突,不然必敗。」趙奢曰:「諾。」即傳令列陣以待,許歷又曰:「《兵法》:‘得地利者勝。'閼與形勢惟北山最高,而秦將不知據守,此留以待元帥也,宜速據之。」趙奢又曰:「諾。」即命許歷引軍萬人,屯據北山嶺上,凡秦兵行動,一望而知。
胡傷兵到,便來爭山,山勢崎嶇,秦兵膽大的,有幾個上前,都被趙軍飛石擊傷,胡傷咆哮大怒,指揮軍將四下尋路,忽聞鼓聲大振,趙奢引軍殺到,胡傷命分軍拒敵,趙奢將射手萬人分為二隊,左右各五千人,向秦軍亂射,許歷驅萬人,從山頂上趁勢殺下,喊聲如雷,前後夾攻,殺得秦軍如天崩地裂,沒處躲閃,大敗而奔。胡傷馬蹶墜下,幾為趙兵所獲,卻遇兵尉斯離引軍剛到,抵死救出,趙奢追至五十里,秦軍屯紮不住,只得望西逃奔。
遂解閼與之圍,韓釐王親自勞軍,致書稱謝趙王,趙王封奢為馬服君,位與藺相如、廉頗相併,趙奢薦許歷之才,以為國尉。
趙奢子趙括,自少喜談兵法,家傳《六韜》、《三略》之書,一覽而盡,嘗與父奢論兵,指天畫地,目中無人,雖奢亦不能難也。其母喜曰:「有子如此,可謂將門出將矣!」
奢蹴然不悅曰:「括不可為將,趙不用括,乃社稷之福耳!」
母曰:「括盡讀父書,其談兵自以為天下莫及,子曰‘不可為將',何故?」
奢曰:「括自謂天下莫及,此其所以不可為將也。夫兵者,死地,戰戰兢兢,博諮于眾,猶懼有遺慮;而括易言之。若得兵權,必果于自用,忠謀善策,無繇而入,其敗必矣。」
母以奢之語告括,括曰:「父年老而怯,宜有是言也。」後二歲,趙奢病篤,謂括曰:「兵凶戰危,古人所戒,汝父為將數年,今日方免敗衄之辱,死亦瞑目。汝非將才,切不可妄居其位,自壞家門。」
又囑括母曰:「異日若趙王召括為將,汝必述吾遺命辭之,喪師辱國,非細事也!」言訖而終。趙王念奢之功,以括嗣馬服君之職。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死范睢計逃秦國 假張祿廷辱魏使
話說大梁人范睢字叔,有談天說地之能,安邦定國之志。欲求事魏王,因家貧,不能自通,乃先投于中大夫須賈門下,用為舍人。當初,齊湣王無道,樂毅糾合四國一同伐齊,魏亦遣兵助燕,及田單破燕復齊,齊襄王法章即位,魏王恐其報復,同相國魏齊計議,使須賈至齊修好。賈使范睢從行。
齊襄王問于須賈曰:「昔我先王與魏同兵伐宋,聲氣相投;及燕人殘滅齊國,魏實與焉。寡人念先王之仇,切齒腐心。今又以虛言來誘寡人,魏反覆無常,使寡人何以為信?」須賈不能對,范睢從旁代答曰:「大王之言差矣。先寡君之從于伐宋,以奉命也。本約三分宋國,上國背約,盡收其地,反加侵虐,是齊之失信于敝邑也。諸侯畏齊之驕暴無厭,於是昵就燕人。濟西之戰,五國同仇,豈獨敝邑?然敝邑不為已甚,不敢從燕于臨淄,是敝邑之有禮于齊也。今大王英武蓋世,報仇雪恥,光啟前人之緒,寡君以為桓、威之烈必當再振,可以上蓋湣王之愆,垂休無窮,故遣下臣賈來修舊好。大王但知責人,不知自反,恐湣王之覆轍,又見于今矣。」
齊襄王愕然起謝曰:「是寡人之過也。」即問須賈:「此位何人?」須賈曰:「臣之舍人范睢也。」齊王顧盼良久,乃送須賈于公館,厚其廩餼。使人陰說范睢曰:「寡君慕先生人才,欲留先生於齊,當以客卿相處,萬望勿棄。」范睢辭曰:「臣與使者同出,而不與同入,不信無義,何以為人?」齊王益愛重之,復使人賜范睢黃金十斤及牛酒,睢固辭不受,使者再四致齊王之命,堅不肯去,睢不得已,乃受牛酒而還其金,使者嘆息而去。
早有人報知須賈,須賈召范睢問曰:「齊使者為何而來?」范睢曰:「齊王以黃金十斤及牛酒賜臣,臣不敢受,再四相強,臣止留其牛酒。」須賈曰:「所以賜子者何故?」范睢曰:「臣不知,或者以臣在大夫之左右,故敬大夫以及臣耳。」須賈曰:「賜不及使者而獨及子,必子與齊有私也。」范睢曰:「齊王先曾遣使,欲留臣為客卿。臣峻拒之。臣以信義自矢,豈敢有私哉。」須賈疑心益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