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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望見斐豹手中提有血淋淋的人頭,已知得勝,大開關門,解肅、牟剛引兵殺出,欒軍大敗,一半殺了,一半投降,逃去者十無一二,范匄仰天瀝酒曰:「此晉侯之福也!」即酌酒親賜斐豹,就帶他往見晉侯,晉侯賞以兵車一乘,注功績第一。潛淵先生有詩云:
督戎神力世間無,敵手誰知出隷夫?
始信用人須破格,笑他肉食似雕瓠!
再說欒盈引大隊車馬,攻打北關,連接督戎捷報,盈謂其下曰:「吾若有兩督戎,何患固宮不破耶?」殖綽踐郭最之足,郭最以目答之,各低頭不語。惟有欒樂、欒魴思欲建功,不避矢石,韓無忌、韓起因前關屢敗,不敢輕出,只是嚴守。
到第三日,欒盈得敗軍之報,言:「督戎被殺,全軍俱沒。」嚇得手足無措,方請殖綽、郭最商議。綽、最笑曰:「督戎且失利,況我曹乎?」欒盈垂淚不已。
欒樂曰:「我等死生,決於今夜,當令將士畢聚北門,于三更之後悉登車巢車,放火燒關,或可入也。」欒盈從其計。
晉侯喜督戎之死,置酒慶賀。韓無忌、韓起俱來獻觴上壽,飲至二更方散,才回北關。點視方畢,忽然車聲轟起,欒氏軍馬大集,車巢車高與關齊,火箭飛蝗般射來,延燒關門,火勢兇猛,關內軍士,存扎不牢,欒樂當先,欒魴繼之,乘勢遂占了外關。韓無忌等退守內關,遣人飛報中軍求救,范匄命魏舒往南關,替回荀虒一枝軍馬,往北關幫助二韓,遂同晉侯登台北望,見欒兵屯于外關,寂然無聲。
范匄曰:「此必有計。」傳令內關用心防禦,守至黃昏,欒兵復登車巢車,仍用火器攻門,這裡預備下皮帳,帳用牛皮為之,以水浸透,撐開遮蔽,火不能入,亂了一夜,兩下暫息,范匄曰:「賊已逼近,倘久而不退,齊復乘之,國必殆矣!」
遂命其子范鞅,率斐豹引一枝軍,從南關轉至北門,從外而攻,刻定時辰,約會二韓守關,荀虒率牟剛引一枝兵,從內關殺出外關,腹背夾攻,教他兩下不能相顧。使趙武、魏舒移兵屯于關外,以防南逸。調度已畢,奉晉侯登台觀戰。
范鞅臨行,請于匄曰:「鞅年少望輕,願假以中軍旗鼓!」匄許之,鞅仗劍登車,建旆而行,方出南關,謂其下曰:「今日之戰,有進無退。若兵敗,吾先自剄,必不令諸君獨死!」眾皆踴躍,
卻說荀虒奉范匄將令,使將士飽食結束,專等時候,只見欒兵紛紛擾擾,俱退出外關,心知外兵已到。一聲鼓響,關門大開,牟剛在前,荀虒在後,甲士步卒,一齊殺出,欒盈亦慮晉軍內外夾攻,使欒魴用鐵葉車塞外門之口,分兵守之,荀虒之兵,不能出外。
范鞅兵到,欒樂見大旆,驚曰:「元帥親至乎?」使人察之,回報曰:「小將軍范鞅也!」樂曰:「不足慮矣!」乃張弓挾矢,立於車中,顧左右曰:「多帶繩索,射倒者則牽之!」馳入晉軍,左射右射,發無不中,其弟欒榮同在車中,謂曰:「矢可惜也!多射無名!」樂乃不射,少頃,望見一車遠遠而來,車中一將,韋弁練袍,形容古怪,欒榮指曰:「此人名斐豹,即殺我督將軍者,可以射之!」欒樂曰:「俟近百步,汝當為我喝采!」
言未畢,又一車從旁經過,欒樂認得車中乃是小將軍范鞅,想道:「若射得范鞅,卻不勝如斐豹?」乃驅車逐范鞅而射之,欒樂之箭,從來百發百中,偏是這一箭射個落空,范鞅回顧,見是欒樂。大罵:「反賊!死在頭上,尚敢射我?」欒樂便教回車退走,他不是怕懼范鞅,因射他不著,欲回車誘他趕來,覷得親切,好端的放箭。
誰知殖綽、郭最亦在軍中,忌欒樂善射,惟恐其成功,一見他退走,遂大呼曰:「欒氏敗矣!」禦人聞呼,又錯認別枝兵敗了,舉頭四望,轡亂馬逸,路上有大槐根,車輪誤觸之而覆,把欒樂跌將出來,恰恰的斐豹趕到,用長戟鈎之,斷其手肘。可憐欒樂是欒族第一個戰將,今日死於槐根之側,豈非天哉!髯翁有詩云:
猿臂將軍射不空,偏教一矢誤英雄。
老天已絶欒家祀,肯許軍中建大功。
欒榮先跳下車,不敢來救欒樂,急逃而免。殖綽、郭最難回齊國,郭最奔秦,殖綽奔衛。
欒盈聞欒樂之死,放聲大哭,軍士無不哀涕,欒魴守不住門口,收兵保護欒盈,望南而奔,荀虒與范鞅合兵,從後追來。盈、魴同曲沃之眾,抵死拒敵,大殺一場,晉兵才退。盈、魴亦身帶重傷,行至南門,又遇魏舒引兵攔住,欒盈垂淚告曰:「魏伯獨不憶下軍共事之日乎,盈知必死,然不應死於魏伯之手也!」魏舒意中不忍,使車徒分列左右,讓欒盈一路。
欒盈、欒魴引著殘兵,急急奔回曲沃去了。須臾,趙武軍到,問魏舒曰:「欒孺子已過,何不追之?」魏舒曰:「彼如釜中之魚,瓮中之鱉,自有庖人動手,舒念先人僚誼,誠不忍操刀也!」趙武心中惻然,亦不行追趕。
范匄聞欒盈已去,知魏舒做人情,置之不言,乃謂范鞅曰:「從盈者,皆曲沃之甲,此去必還曲沃,彼爪牙已盡,汝率一軍圍之,不憂不下也。」荀虒亦願同往,范匄許之,二將帥車三百乘。
圍欒盈于曲沃,范匄奉晉平公復回公宮,取丹書焚之,因斐豹得脫隷籍者二十餘家,范匄遂收斐豹為牙將。
話分兩頭。卻說齊莊公自打發欒盈轉身,便大選車徒,以王孫揮為大將,申鮮虞副之,州綽、邢蒯為先鋒,晏氂為合後,賈舉邴師等隨身扈駕,擇吉出師。先侵衛地,衛人儆守,不敢出戰。齊兵也不攻城,遂望帝邱而北,直犯晉界。圍朝歌,三日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