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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岳反,上命張孝忠、朱滔等討之。惟岳將王武俊殺之以降,成德遂平。滔請深州,不許;武俊欲得節度使不得,由是怨望。田悅聞之,各遣使說朱滔、王武俊,約以合謀同反之利,得以傳之子孫,二人皆喜,從之,遂合兵反。平盧節度使李正已卒,子納擅領軍務,請襲位,上不許,亦反。於是朱滔自稱冀王,田悅自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李納稱齊王。上以淮西節度使李希烈兼平盧節度使討李納。希烈帥所部移鎮許,即與納通謀,自稱天下都元帥。希烈餡汝州,盧杞惡顏真卿,欲殺之,言于上,以真卿名重海內,使之宣慰,招諭李希烈。
真卿至許,希烈欲降之,百計窘之,真卿終不為屈,遂縊殺之。
李希烈寇襄城。初,上優恤士卒,每出境,加給酒肉,本道糧仍給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給,軍士利之,各出軍,才逾境而止。
月費錢百三十餘萬緡,常賦不能供,乃稅間架,除陌錢以益之。
稅間架者,每屋二架為一間,上屋稅錢二千,中稅一千,下稅五百也。除陌錢,凡買賣每緡官稅五十錢,其隱錢與無價同,且加之罪也。於是愁怨之聲盈于遠近,又不能給,遂無以善其後。
上發涇原等道兵救襄城。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將兵五千,至京師,軍士冒雨,寒甚,多攜子弟而來,冀得厚賜其家。既至,一無所賜,發至滻水。詔京兆尹王翌犒師,惟糲食菜蔬。眾怒,蹴而覆之。因揚言曰:「吾輩將死於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拒白刃耶?聞瓊林、太盈二庫金,帛盈溢,不如相與取之。」
乃擐甲張旗鼓噪,還趨京師。初,神策軍使白志貞掌召募禁兵,東征死亡者,志貞皆隱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給賜,而身居市廛,為販鬻。至是,上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人至者。賊已斬關而入,上乃與王貴妃、韋淑妃、太子、諸王自苑北門出,宦官左右僅百人以從。翰林學士姜公輔叩馬言曰:「朱泚嘗為涇帥,今廢處京師,心常怏怏,若亂兵奉以為主,則難至矣。請召使從行。」上曰:「無及矣。」姚令言因與亂兵謀曰:「今眾無主不能久,朱太尉閒居私請,相與奉之第。」眾許諾,乃遣數百騎迎朱泚于晉昌裡第。泚入宮,居含元殿,自稱權知六軍。上至咸陽,思桑道茂之言,乃幸奉天,文武之臣稍稍繼至。左金吾大將軍渾瑊城至奉天,瑊素有威望,眾心恃之稍安。
朱泚自稱大秦皇帝,尋改國號曰漢,大殺唐宗室之在長安者,以絶人望。帥師犯奉天,李晟將兵入援,朱泚攻圍奉天經月,城中資糧俱盡。李懷光以兵五萬入援,與李晟合。遣間入城奏上,上大喜,城中歡聲如雷。懷光敗溉兵于醴泉,渾瑊擊朱泚,破走之,泚遁歸長安。眾以為懷光復三日不至,則城不守矣。李懷光自山東來赴難,數與人言盧杞、趙瓚及宦官白志貞之奸佞,且曰:「吾見上,當請誅之。」既解奉天之圍,自矜其功,謂上必接以殊禮。或以懷光之言告盧杞。杞懼,言于上,宜使懷光乘勝取長安,不必入朝,稽留時日。上以為然。
詔懷光直引軍屯便橋,同李晟刻期共取長安。懷光自以數千里竭誠赴難,破朱泚,解重圍,而咫尺不得見天子,意殊怏怏,曰:「吾今已為奸臣所排,事可知矣。」遂引兵去,至魯店,留二日乃行。初,上在東宮,聞監察御史陸贄名,及即位,召為翰林學士。至是因亂,數問以時事得失,贄於政治時務,懇懇直陳,上頗用其言,中外賴之。李懷光屯兵不進,數上表暴揚盧杞等罪惡,眾論喧騰,亦咎杞等。上不得已,貶盧杞、趙瓚、白志貞為遠州司馬。上下詔大赦,王武俊、田悅、李納見赦,皆去王號,上表謝罪。惟李希烈自恃兵強財富,遂即皇帝位,國號大楚。
李懷光既脅朝廷逐盧杞等,內不自安,遂有異志。又惡李晟獨當一面,恐其成功,奏請與晟合軍。詔許之,懷光屯咸陽累日,逗留不進,密與朱溉通謀,事蹟頗露。李晟屢奏,以為懷光反狀已明,恐一旦有變,為其所並,請移軍東渭橋。上從之,詔加懷光太尉,賜鐵券,遣使諭旨。懷光對使者投鐵券于地曰:「人臣反,賜鐵券;懷光不反,今賜鐵券,是使之反也。」
辭氣甚悖。懷光潛與朱泚通,其養子石演芬遣客詣行在告之。
事覺,懷光責之曰:「我以爾為子,奈何負我?」演芬曰:「演芬胡人,惟知事一人,苟免賊名而死,死甘心矣。」懷光使左右臠食之,皆曰:「義土也。」以刀斷其喉而去。懷光遣其將趙升鸞入奉天,渾瑊聞之,遽請上急幸梁州。上從之,除李晟河中同絳節度使,加平章事。晟得除官制,拜哭受命,謂將佐曰:「長安宗廟所在,天下根本,晟若行,誰當滅賊者。」乃治城隍,繕甲兵,為復京城之計。是時懷光、朱泚連兵,聲勢甚盛,車駕南幸,人人憂擾。晟以孤軍處二強寇之間,內無資糧,外無救援,徒以忠義感激將士,故其眾雖單弱,而鋭氣不衰。
初,懷光方強,朱泚畏之,與懷光書,以兄事之。及懷光既反,逼乘輿南幸,其下多叛之,勢漸弱。泚乃賜懷光詔書,以臣禮待之,且征其兵。懷光漸怒,遂燒營,東走河中,將士在道,散亡相繼。李晟家口及神策軍士家屬皆在長安,朱泚善遇之,軍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