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時河東未下,李淵欲引兵西趨長安,猶豫未決。裴寂曰:「屈突通擁大眾,憑堅城,吾舍之而去,若進攻長安不克,退為河東所踵,腹背受敵,此危道也。不若先克河東。」世民曰:“不然。兵貴神速,吾席累勝之威,撫歸附之眾,鼓行而西,長安之人,望風震駭,智不及謀,勇不及斷,取之若風振槁葉耳。
屈突通自守之虜,不足為慮。”淵兩從之,留劉文靜等圍河東,自引兵而西。淵帥諸軍濟河,關中士民歸之者如市。世民所至,吏民及群盜從之如流。世民收其豪俊,以備僚屬。淵女適柴紹者,亦將精兵萬餘,會世民于渭北,與柴紹各置幕府,號娘子軍。左親衛段綸亦娶淵女,聚徒于藍田,得萬餘人,以應淵。
隰城尉房玄齡,謁世民于軍門。世民一見如舊識,署記室參軍,引為謀主。玄齡亦自以遇知己,竭罄心力,知無不為。世民引兵屯于阿城,勝兵十二萬,軍令嚴肅,秋毫無犯。十一月,李淵克長安,殺留守官陰世師等十二人,與民約法十二條,悉除隋苛禁。馬邑丞李靖,素與淵有隙,淵收靖,將斬之,靖大呼曰:「公興義兵,除暴亂,乃以私怨殺壯士乎?」世民為之固請,乃舍之。世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負志氣,有文武才略,其舅韓擒虎每撫之曰:「可與言將帥之路者,獨此子耳。」李淵立代王侑為皇帝,遙尊煬帝為太上皇,自為大丞相,封唐王。
隋帝侑在位一年,禪位於唐。唐主李淵即皇帝位,改元武德,都長安。封隋帝侑為鄭國公,明年殂,謚為恭帝,年十五,無後。且擱過不提。
卻說煬帝在江都夜眠中,恆驚悸,雲有賊,必令數婦人抱持搖撫,乃得眠,諸驍果從煬帝在江都者,多逃亡。帝患之,以問裴矩。矩對曰:「人情非有匹偶,難以久處,請聽軍士于此納室。」帝從之,悉召江都寡婦處女集宮中,恣將士所取,或先與有奸者,聽自首,即以配之。民間美婦,驍果誑雲有奸,盡奪Y之。帝荒Y益甚,宮中為百餘房,各盛供張,日令一房為主人,酒卮不離于口,然見天下危亂,亦不自安。退朝則幅巾短衣,遍歷台閣,汲汲顧景,唯恐不足。常仰視天文,謂蕭後曰:「外間大有人圖依,然且共樂飲耳!」因飲沉醉。又引鏡自照曰:「好頸項,誰當砍之?」後驚問故,帝笑曰:「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時江都糧盡,從駕驍果多關中人,皆思歸。虎賁郎將司馬德戡、直閣裴虔通等,共謀亡去,因轉相招引,于廣坐明論叛計。宮人聞之,言于煬帝。帝怒斬之,自是無敢言者。郎將趙行樞以告宇文智及,智及大喜曰:「上雖無道,威令尚行,公等之去,徒取死耳!不如因行大事,此帝王之業也。」德戡等然之,因推宇文化及為主,悉召諸驍果諭以所為。乃夜于東城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
煬帝望見火,聞宮外喧囂,問何事,裴虔通對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五更,德戡使虔通將數百騎入宮屯衛,將軍獨孤盛拒戰死之。
先是,煬帝選驍健宮奴數百人,守玄武門,以備非常。至是化及等結煬帝所寵宮人魏氏,矯詔散其兵,德戡遂引兵自玄武門人。煬帝易服逃于西閣,校尉令孤行達拔刀直進,扶煬帝下閣,勒兵守之。至旦,以甲騎迎化及。化及顫慄,不能言。
既至,德戡等迎謁引入,號為丞相,虔通以騎逼煬帝出宮。化及曰:「何用將此物出?急還與手。」於是引煬帝還寢殿。帝嘆曰:「我何罪至此?」賊黨馬文舉曆數煬帝罪惡。帝曰:「我實負百姓,至于爾輩榮祿兼及,何乃如是?」時煬帝愛子趙王杲,年十二,在煬帝側,號慟不已,虔通斬之,血賤禦服,遂欲弒帝。帝曰:「天子自有死法,何得加以鋒刃?」取鴆酒來,文舉等不許,令狐行達頓煬帝令坐,帝自解練巾授行達等縊殺之。煬帝竊位十三年,蕭後與宮人撤漆床板為小棺,與趙王杲同殯于西院之流珠堂。化及殺煬帝諸子幼孫及隋氏宗室外戚,無少長皆斬之。惟煬帝侄秦王浩,素與智及往來,得免,立為帝,令居別宮,惟發詔畫敕而已。化及自為大丞相,總百揆,擁眾十餘萬,據有六宮,奸宿蕭后妃嬪,宣Y無忌,自奉一如煬帝。以諸驍果欲西還長安,乃引兵而西。至彭城,水路不通。
復奪民間牛車,載宮人珍寶,而使軍士自負戈甲,道遠披劇,軍士皆怨。司馬德戡與趙行樞等謀殺化及,化及殺之。李密據鞏洛以拒化及,化及不得西,乃引兵向東都,入滑台。東都留守官得煬帝凶聞,奉越王侗即位,以王世充為納言,封鄭國公。
化及引兵趨黎陽,東都聞之,與李密合兵以拒之。化及敗,乃北趨魏縣。化及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聚酣宴,奏女樂,擁蕭後縱酒宣Y。醉則尤智及,持其兩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初不賜尤;及其相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竇建德?」數相爭鬥,醒而復飲,以此為恆,眾多亡散。化及嘆曰:「人生固當一死,豈可不一日為帝乎?」乃鴆殺秦王浩,即帝位於魏縣,國號許。唐高祖從弟淮安王神通擊化及于魏縣,
化及走聊城。夏王竇建德引兵趨聊城,大破之,生擒化及與智及,並其二子丞基、丞趾,及其黨羽盡斬之。獲蕭後與傳國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