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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吳周魴之子處,膂力過人,不修細行,鄉裡患之。處嘗問父老曰:「今時和歲豐,而人不樂何也?」父老曰:「三害不除何樂之有?」處曰:「何謂也。」父老曰:「長橋蛟,南山白額虎,並子為三矣。」處日:「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
乃射虎殺蛟,身從陸機、陸雲受學,篤志讀書,砥節礪行。比及期年,州府交闢。至是秦雍氐羌齊萬年反。梁王彤、夏侯駿令楚以五千兵擊之,斬獲甚眾。但為主將所誤,救兵不至,力戰而死。後齊萬年雖為孟觀所破,八王樹兵,而劉淵之禍起矣。
八王者,亮、瑋、倫、冏、乂、顒、穎、越也。時崇尚清談,專事虛無,任情放達,裴頠欲救之而不能改,風俗大壞,卒以此亡國。賈后Y虐日甚,私于太醫令程據等,又以簏箱載外間美貌少男入宮,沐以香湯,飲以Y藥,使極力Y亂,至于疲弊而不能舉,則殺之,埋于宮中隙地以滅口。更換新者,常至三五人。裴頠與賈模、張華謀廢賈后,而立太子遹,生母謝淑妃為後,以諸王方強,朋黨各異,而不敢發,以憂卒。惠帝偽人贛戇駿,嘗在華林園,聞蝦蟆之聲,而曰:「為官乎?為私乎?」
時天下饑荒,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權在臣下,政出多門。勢位之家,更相薦托,有如互市。賈后家與其母郭槐家,聽其恣橫,貨賂公行,而天下之亂成。太子遹幼有令名,及長,不好學,惟與左右嬉戲,名譽遂減。賈后使人誘之為非,強飲之酒,使為反書而廢之。程據使孫慮賜之鴆酒,太子不肯飲,慮以藥杵擊殺之。趙王倫起兵討後,廢賈后為庶人,殺之。遂殺司空張華,仆射裴頠,倫自為相國,都督中外軍事,孫秀等並據兵權。倫素庸愚,復受制於秀。秀為中書令,威權震朝廷,天下皆事秀,而無求于倫。淮南王允起兵討趙王倫,不克而死。時石崇有美妾綠珠,孫秀求之,崇不與。
及淮南王允敗,秀因稱石崇、潘岳助允為亂,收之,綠珠墜樓而死。崇嘆曰:「奴輩利吾財耳。」收者曰:「知財為禍,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
初,潘岳母常誡岳曰:「汝當知足,尚圖利,乾沒不已乎?」
及敗,岳謝母曰:「兒負母矣。」遂皆族誅。立皇后羊氏,趙王傖逼奪璽綬,備法駕入宮,即皇帝位。出帝居金墉城,尊為太上皇。而殺其皇孫臧,惠帝子孫俱盡。以孫秀為侍札其餘奴卒為黨羽者,亦加爵位。每朝會,貂蟬盈坐。時人為之彥曰:「貂不足,狗尾續。」齊王攸之子冏,及成都王穎、河間王顒等舉兵討倫,倫、秀大懼,遣孫輔、張泓等帥兵拒之。成都王穎擊敗倫,帥師濟河,左將軍王輿內應,攻斬孫秀,迎帝于金墉城複位,倫伏誅。以齊王冏為大司馬輔政,成都王穎、河間王顒各還鎮。立武帝之孫清河王覃為太子。齊王冏,驕奢擅權,起府第,與西宮等,期年不朝。成都王穎、河間王顒使長沙王乂討冏,殺之,黨羽皆夷三旗。乂在朝執政。顒、穎二王嫌乂在內,不得逞其欲,遂舉兵反。乂奉帝自爺討之,顒將張方襲敗之。張方入京城大掠,死者萬計。再奉帝與穎都督陸機戰于建春門,機軍大敗。機與宦者孟玖有隙,玖譖機有二心,于長沙斬之並其弟雲,夷其族。乂屢破穎兵,前後斬獲六七萬人,未嘗虧奉上之禮。城中糧食日窘,士卒無離心。張方以為洛陽未可克,欲還長安。東海王越恐城中不濟,潛與殿中諸將夜收乂,置金墉城,大赦改元,開城門。將士見外兵不盛,悔之,更謀劫出乂以拒穎。越懼,遣人密告方,方取乂炙殺之。穎入京師為丞相,如魏武故事,越為尚書令,顒為太宰。穎譖侈日甚,廢羊後及太子賈,眾大失望。東海王越奉帝討穎,復羊後及太子賈。征嵇紹,詣行在。穎遣兵拒戰于湯陰,乘輿敗績,紹以身衛帝被殺,血濺帝衣。穎迎帝入鄴,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陳珍、上官已奉太子覃守洛陽,越走還東海。幽州都督王浚與鮮卑、烏桓及越弟并州刺史東瀛公騰共起兵討穎。
初,自漢魏以來,匈奴、鮮卑、羌、氐、羯五胡入降者,多處之內地,其後每因忿爭,殺害長吏,漸為民患。武帝時,侍御史郭欽上疏,請因平吳之威,漸徙雜胡于邊地,不聽。時有巴西氐李特起兵于蜀。匈奴左賢王劉豹之子淵,幼而俊異,博習經史,膂力過人,有文武才略。為侍子在洛陽,齊王攸請殺之。武帝不聽,以為左部帥。惠帝時,以為匈奴五部大都督。
穎表淵為匈奴左賢王。淵子聰,驍勇絶倫,且博涉經史,善屬文,輓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師,名士莫不與交。穎以聰為積弩將軍。及幽州王浚、并州司馬騰兵起,淵說穎曰:「今二鎮跋扈,恐非宿衛及近郡士眾所能禦也。淵請還,說五部赴國難。」
穎曰:「吾欲奉乘輿還洛陽,何如?」淵曰:「殿下,武帝之子也,有大功于王室。王浚豎子,東瀛疏族,豈能與殿下爭衡耶?但殿下一鄴宮,示弱於人,洛陽恐不得至矣。即至,威權不復在殿下也。願撫勉士眾,靜以鎮之。淵為殿下,以二部摧東瀛,三部梟王浚,二人之首,可指日而懸也。」穎悅,拜淵為北單于,使將兵如計行。及幽、並兵至鄴,穎奉帝還洛陽,王浚大掠鄴中而還。張方擁’兵專制朝政,太弟穎不得復預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