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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涉父子唐楊涉為人和厚恭謹。哀帝時,自吏部侍郎拜相。時朱全忠擅國,涉聞當為相,與家人相位,謂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為汝累。」後二年全忠篡逆,涉為押傳國寶使,凝式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 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緩與人,雖保富貴,奈千載何,蓋辭之?」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日。此一楊涉也,方其且相, 則對其子有不幸之語,及持國寶與逆賊,則駭其子勸止之請,一何前後之不相佯也?鄙夫患失,又懲白馬之禍,喪其良心,甘人「六臣」之列,其可羞也甚矣!凝式病其父失節,托於心疾,歷五代十二君,佯狂不仕,亦賢乎哉! 佛胸卐字《法苑珠林》敘佛之初生云:「開卍字于胸前,躡千輪于足下。」又《占相部》云:「如來至真,常于胸前自然卍字,人人相者乃往古世蠲除穢濁不善行故。」予于《夷堅丁志》中載蔡京胸字,言「京死後四十二年遷葬,皮肉消化已盡,獨心胸上隱起一卍字,高二分許,如鐫刻所就。」正與此同。
以大奸誤國之人,而有此祥,誠不可曉也。豈非天崩地坼,造化定數,故產此異物,以為宗社之禍邪! 蘇渙詩杜子美贈蘇渙詩,序云:「蘇大侍禦渙,靜者也,旅寓江側,凡是不交州府之客,人事都絶久矣。肩輿江浦,忽訪老夫,請誦近詩,肯吟數首,才力素壯,詞句動人,湧思雷出,書筐几杖之外,殷殷留金石聲。賦八韻記異, 亦記者夫傾倒于蘇至矣。」詩有「再聞誦新作,突過黃初詩」之語。又有一篇《寄裴道州並呈蘇渙侍禦》云:「附書與裴因示蘇,此生已媿須人扶。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其褒重之如此。《唐·藝文志》,有渙詩一卷,云:「渙少喜剽盜,善用白彎,巴蜀商人苦之,稱‘白跖,,以比莊矯。後折節讀書,進士及第。湖南崔瓘闢從事,繼走交、廣,與哥舒晃反, 伏誅。」然則非所謂靜隱者也。渙在廣州作變律詩十九首,上廣府帥,其一曰:「養蠶為素絲,葉盡蠶不老。頃筐對空床,此意向誰道。一女不得織, 萬夫受其寒。一夫不得意,四海行路難。禍亦不在大,禍亦不在先。世路險孟門,吾徒當勉族。」其二曰:「毒蜂一巢成,高掛惡木枝。行人百步外, 目斷魂為飛。長安大道邊,挾彈誰家兒?手持黃金丸,引滿無所疑。一中紛下來,勢若風雨隨。身如萬箭攢,宛轉送所之。徒有疾噁心,奈何不知幾!」 讀此二詩,可以知其人矣。杜贈渙詩,名為記異,語意不與他等,厥有旨哉! 歲後八日《東方朔占書》,歲後八日,一為鷄,二為犬,三為豕,四為羊,五為牛,六為馬,七為人,八為谷。謂其日晴,則所主之物育,陰則災。杜詩云: 「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陰時。」用此也。八日為谷,所繫尤重,而人罕知者, 故書之。
門焉閨焉《左氏傳》好用「門焉」字,如「晉侯圍曹,門焉」,「齊侯圍龍,盧蒲就魁門焉」,「吳伐巢,吳子門焉」,陽人啟門,諸侯之士門焉”。及「蔡公孫翩以兩矢門之」,「門于師之梁」,「門于陽州」之類,皆奇葩之語也。
然《公羊傳》云:「入其大門,則無人門焉者;入其閨,則無人閨焉者;上其堂,則無人焉。」又傑出有味。何休注「堂無人焉」之下曰:「但言焉, 絶語辭,堂不設守視人,故不言焉者。」休之學可謂精切,能盡立言之深意。
郡縣主婿宮本朝宗室袒免親女出嫁,如婿系白身人,得文解者為將仕郎,否則承節、承信郎,妻雖死,夫為官如故。按唐貞元中,故懷澤縣主婿檢校贊善大夫竇克紹狀言:「臣頃以國親,超授寵祿,及縣主薨逝,臣官遂停。臣陪位出身, 未授檢校官,自有本官,伏乞宣付所司,許取前銜婺州司戶參軍隨例調集。」
詔:「許赴集,仍委所司比類前任正員官依資注擬。自今已後,郡縣主婿除丁憂外,有曾任正員官停檢校官俸料後者,準此處分。」乃知婿官不停者, 恩厚于唐世多矣。紹興中,高士轟尚偽福國長公主,至觀察使。及公主事發誅死,猶得故官,可謂優渥。
樂府詩引喻自齊、梁以來,詩人作樂府《子夜四時歌》之類,每以前句比興引喻, 而後句實言以證之。至唐張祜、李商隱、溫庭筠、陸龜蒙,亦多此體,或四句皆然。今略書十數聯于策。其四句者,如「高山種芙蓉,復經黃檗塢,未得一蓮時,流離嬰辛苦。」「窗外山魈立,知渠腳不多。三更機底下,摸著是誰梭。」「淮上能無雨,回頭總是情。蒲帆渾未織,爭得一歡成。」其兩句者,如「風吹荷葉動,無夜不搖蓮。」「空織無經緯,求匹理自難。」「圍棋燒敗襖,著子故依然。」「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匹。」「摛門不安橫, 無複相關意。」「黃檗向春生,苦心日日長。」「明燈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玉作彈棋局,中心最不平。」「葛刀橫眼底,方覺淚難裁。」「中劈庭前棗,教郎見赤心。」「千尋葶藶枝,爭奈長長苦。」「愁見蜘蛛織,尋思直到明。」「雙燈俱暗盡,奈許兩無由。」「三更書石闕,憶子夜啼悲。」「芙蓉腹裡萎,憐汝從心起。」「朝看暮牛跡,知是宿啼痕。」「梳頭入黃泉, 分作兩死計。」「石闕生口中,銜悲不能語。」「桑蠶不作繭,晝夜長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