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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之小大列禦寇,莊周大言小言,皆出於物理之外。《列子》所載:「夏革曰: 渤海之東,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中有五山,高下周旋三萬里,山之中間相去七萬里,而五山之根無所連著。帝使巨鰲十五舉首而戴之, 疊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而龍伯之國有大人,舉足不盈數千而暨山所,一釣而連六鰲,合負而趣歸其國。於是岱輿、員峙二山,沈于大海。」張湛註云:「以高下周圍三萬里山,而一鰲頭之所戴,而六鰲復為一釣之所引,龍伯之人能並而負之。計此人之形當百餘萬里,餛鵬方之,猶蚊吶蚤虱耳。太虛之所受,亦奚所不容哉!」《莊子·逍遙游》,首著鰥鵬事云:「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鰻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徙于南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二子之語大若此。至于小言,則《莊子》謂:「有國于蝸之左角,曰觸氏,右角曰蠻氏,相與爭地而戰,伏屍數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列子》曰:「江浦之間生麼蟲,其名曰焦螟,群飛而集於蚊睫,弗相觸也,棲宿去來,蚊弗覺也。黃帝與容成子同齋三月,徐以神視,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氣聽,砰然聞之,若雷霆之聲。」二子之語小如此。釋氏維摩詰長者居丈室而容九百萬菩薩並師子座, 一芥子之細而能納須彌。皆一理也。張湛不悟其寓言,而竊竊然以太虛無所不容為說,亦隘矣!若吾儒《中庸》之書,但云:「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則明白洞達,歸於至當,非二氏之學一偏所及也。
郭令公唐人功名富貴之盛,未有出郭汾陽之右者。然至其女孫為憲宗正妃,歷五朝,母天下,終以不得志于宣宗而死,自是支胃不復振。及本朝慶歷四年, 訪求厥後,僅得裔孫元亨于布衣中,以為永興軍助教。歐陽公知制誥,行其詞曰:「繼絶世,褒有功,非惟推恩以及遠,所以勸天下之為人臣者焉。況爾先王,名載舊史,勛德之厚,宜其流澤於無窮,而其後裔不可以廢。往服新命,以榮厥家!」且以二十四考中書令之門,而需一助教以為榮,籲,亦淺矣!乃知世祿不朽,如春秋諸國,至數百年者,後代不易得也。
紀年兆祥自漢武建元以來,干餘年間,改元數百,其附會離合為之辭者,不可勝書,固亦有曉然而易見者。如晉元帝永昌,郭璞以為有二日之象,果至冬而亡。桓靈寶大亨,識者以為一人二月了,果以仲春敗。蕭棟、武陵王紀,同歲竊位,皆為天正,以為二人一年而止,其後皆然。齊文宣天保,為一大人只十,果十年而終。然梁明帝蕭巋亦用此,而盡二十三年。或又云,巋蕞爾一邦,故非譏祥所繫。齊後主隆化,為降死;安德正延宗德昌,為得二日。
周武帝宣政,為字文亡日;宣帝大象,為天子塚。蕭瓊、晉出帝廣運,為軍走。隋煬帝大業,為大苦未。唐值宗廣明,為唐去醜口而著黃家日月,以兆巢賊之禍。欽宗靖康,為立十二月康,果在位滿歲,而高宗由康邸建中興之業。熙寧之未將改元,近臣撰三名以進,曰「平成」,曰「美成」,曰「豐亨」,神宗曰:「成字負戈,美成者,犬羊負戈。亨字為子不成,不若去亨而加元。」遂為元豐。若隆興則取建隆、紹興各一字,與唐貞元取貞觀、開元之義同。已而嫌與顏亮貞隆相近,故二年即改乾道。及甲午改純熙,既已佈告天下,予時守贛,賀表云:「天永命而開中興,方茂卜年之統;時純熙而用大介,載新紀號之文。」迨詔至,乃為淳熙,蓋以出處有「告成《大武》」 之語,故不欲用。
民俗火葬自釋氏火化之說起,於是死而焚屍者,所在皆然。固有炎暑之際,畏其穢泄,斂不終日,肉尚未寒而就爇(ru^)者矣。魯夏父弗忌獻逆把之議,展禽曰:「必有殃,雖壽而沒,不為無殃。」既其葬也,焚煙徹于上,謂已葬而火焚其棺槨也。吳伐楚,其師居糜,楚司馬子期將焚之,令尹子西曰:「父兄親暴骨焉,不能收,又焚之,不可。」謂前年楚人與吳戰,多死糜中,不可並焚也。衛人掘褚師定子之墓,焚之於平莊之上。燕騎劫圍齊即墨,掘人家墓,燒死人,齊人望見涕位,怒自十倍。王莽作焚如之刑,燒陳良等。則是古人以焚屍為大僇也。列子曰:「楚之南有炎人之國,其親戚死,■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秦之西方有儀渠之國,其親戚死,聚柴積而焚之,熏則煙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而未足為異也。」
蓋是時其風未行于中國,故列子以儀渠為異,至與朽肉者同言之。■音寡。
太史日官《周禮》春官之屬曰:「太史掌建邦之六典,以逆邦國之治。正歲年以序事,頒之於官府及都鄙,頒告朔于邦國。」「小史掌邦國之志,奠繫世, 辨昭穆。」鄭氏註云:「太史,日官也。」引《左傳》:「天子有日官,諸侯有日禦」為說。志,謂記也。史官主書,《國語》所謂《鄭書》及《帝系》、《世本》之屬是也,小史主定之。然則周之史官、日官,同一職耳。故司馬談為漢太史令,而子長以為「文史星曆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今太史局正星曆卜祝輩所聚,其長曰太史局令,而隷秘書省,有太史案主之,蓋其源流有自來矣。
汲塚周書《汲塚周書》今七十篇,殊與《尚書》體不相類,所載事物亦多過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