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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所貴乎學士大夫者,以其通古今而考成敗也。昔之人嘗有以是成者,我必襲之;嘗有以是敗者,我必反之。如是其可乎?昔之為人君者,患不能勤。然而或勤以治,亦或以亂。文王之日昃,漢宣之厲精,始皇之程書,隋文之傳餐,其為勤一也。昔之為人君者,患不能斷。然而或斷以興,亦或以衰。晉武之平吳,憲宗之征蔡,苻堅之南伐,宋文之北侵,其為斷一也。昔之為人君者,患不能信其臣。然而或信以安,亦或以危。秦穆之於孟明,漢昭之於霍光,燕噲之於子之,德宗之於盧杞,其為信一也。此三者,皆人君之所難,有志之士所常咨嗟慕望曠世而不獲者也。然考此數君者,治亂、興衰、安危之效,相反如此,豈可不求其故歟?夫貪慕其成功而為之,與懲其敗而不為,此二者皆過也。學者將何取焉!按其已然之跡,而詆之也易;推其未然之理,而辨之也難。是以未及見其成功,則文王之勤,無以異於始皇。而方其未敗也,苻堅之斷,與晉武何以辨?請舉此數君者得失之源所以相反之故,將詳觀焉。
問:古者以民之多寡,為國之貧富。故管仲以陰謀傾魯梁之民,而商鞅亦招三晉之人以並諸侯。當周之盛時,其民物之數登于王府者,蓋拜而受之。自漢以來,丁口之蕃息,與倉廩府庫之盛,莫如隋。其貢賦輸籍之法,必有可觀者。然學者以其得天下不以道,又不過再世而亡,是以鄙之而無傳焉。孔子曰:「不以人廢言。」而況可以廢一代之良法乎?文帝之初,有戶三百六十餘萬,平陳所得又五十萬,至大業之始,不及二十年,而增至八百九十餘萬者,何也?方是時,布帛之積,至於無所容,資儲之在天下者,至不可勝數。及其敗亡塗地,而洛口諸倉,猶足以致百萬之眾。其法豈可少哉!國家承平百年,戶口之眾,有過于隋。然以今法觀之,特便于徭役而已,國之貧富何與焉!非徒無益於富,又且以多為患。生之者寡,食之者眾,是以公私枵然,而百弊並生。夫立法創製,將以遠跡三代,而曾隋氏之不及,此豈不可論其故哉?
【試館職策問三首】
問:《傳》曰:「秦失之強,周失之弱。」昔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至其後世,有浸微之憂。太公治齊,舉賢而上功,而其末流,亦有爭奪之禍。夫親親而尊尊,舉賢而上功,三代之所共也。而齊魯行之,皆不免于衰亂,其故何哉?國家承平百年,六聖相授,為治不同,同歸於仁。今朝廷欲師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舉其職,或至于偷。欲法神考之勵精,而恐監司守令不職其意,流入于刻。夫使忠厚而不偷,勵精而不刻,亦必有道矣。昔漢文寬仁長者,至于朝廷之間,恥言人過,而不聞其有怠廢不舉之病。宣帝綜核名實,至于文學理法之士,咸精其能,而不聞其有督責過甚之失。何修何營可以及此?願深明所以然之故,而條具所當行之事,悉著于篇,以備採擇。
問:古之君子,見禮而知俗,聞樂而知政。於以論興亡之先後。考古以證今,蓋學士大夫之職,而人主與群臣之所欲聞也。請借漢而論之。西漢十二世,而有道之君六,雖成、哀失德,禍不及民,宜其立國之勢,強固不拔,而王莽以鬥筲穿窬之才,談笑而取之。東漢自安、順以降,日趨于哀亂,而桓靈之虐,甚于三季,其勢宜易動,而董、呂、二袁,皆以絶人之姿,欲取而不敢。曹操功蓋天下,其才百倍王莽,盡其智力,終身莫能得。夫治亂相絶,而安危之效,相反如此。願考其政,察其俗,悉陳其所以然者。
問:國家及閒暇無事時,闢三館以儲士,既命丞弼之臣各舉其所知,又詔有司發策而訪焉,非獨以觀子大夫之能,抑亦欲聞天下之要務,決當今之滯論也。官冗之弊久矣,而近歲尤甚。文武之吏,待次於都下者,幾數千人。坐視而不救歟?則下有食貧失職之嘆。裁損入流,減削任子以救之歟?則上有傷恩失士之憂。河朔之民,不安其居久矣,一遇水旱,則扶老攜幼,轉徙而南。下令而禁之歟?則民違死而趨生,令必不行。聽其南而不禁歟?則河朔漸空。而流民聚于南方,有足憂者。河自近歲屢次而西,聽其西而不塞歟?則氾濫千里,農民失業。塞而歸之故道歟?則水未必聽,或至于嚙壞都邑。此三者,皆安危之所繫,利害相持而未決者也。子大夫講之熟矣。願聞其說。
【省試策問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