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蒙古平章政事王文統,遣其子堯與李亶通謀,事覺,蒙古主召文統,詰之曰:「汝教亶為叛,積有歲年,舉世皆知之。今問汝所策雲何?其悉以對。」文統曰:「臣亦忘之,容臣悉書以上。」書畢,蒙古主命讀之,其間有曰:「螻蟻之命,苟能存全,保為陛下取江南。」蒙古主曰:「汝今日猶欲支詞旁說耶?」會亶遣人持文統三書自洛水至,以書示之,文統始錯愕駭汗。書中有「期甲子」語,蒙古主曰:「甲子之期雲何?」文統曰:「李亶久蓄反心,以臣居中,不敢即發。臣欲告陛下縛亶久矣,第緣陛下加兵北方,猶未靖也,比至甲子,猶可數年。臣為是言,姑遲其反期耳。」蒙古主曰:「無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不薄,何負而為此?」命左右斥使就獄。召姚樞、王鶚、僧子聰及張柔等至,示以前書,曰:「汝等謂文統當得何罪?」樞等皆言:「人臣無將,將而必誅。」柔獨疾聲大言曰:「宜剮!」蒙古主曰:「汝等同辭言之。」皆曰:「當死。」文統乃伏誅,子堯並就戮。蒙古主追憶竇默之言,謂廷臣曰:「曩言王文統不可用,惟竇漢卿一人。向使更有一二人言之,朕寧不之思耶?」命召默還京師。漢卿,默之字也。
文統雖以反誅,而立國之規模法度,猶多出於文統雲。
三月,乙丑,以右諫議大夫孫附鳳簽書樞密院事。
癸酉,蒙古命史樞、阿珠各將兵赴濟南。李亶帥眾出掠輜重,將及城北,蒙古兵邀擊,大破之,斬首四千。亶退保濟南。
戊寅,蒙古萬戶韓世安大破李亶兵于高苑。
乙酉,蒙古諭諸路管民官:「毋令軍馬、使臣入州城、材居、鎮市,拓及良民。」
夏,四月,辛卯,蒙古修河中禹廟,賜名建極宮。
甲辰,蒙古命行中書省、宣慰司、諸路達魯噶齊、管民官,勸誘百姓,開墾田士,種植桑棗,不得擅興不急之務,妨奪農時。
五月,戊午,夏貴復蘄縣,殺蒙古權萬戶李義、千戶張好古。
丙寅,雨雹。
辛未,同知樞密院事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馬光祖以病請祠,詔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
丁丑,賜禮部進士方山京以下六百三十七人及策、出身。
蒙古主命諸王哈必齊總諸道兵擊李亶,覆命丞相史天澤往,諸將皆受節制。天澤至濟,謂哈必齊曰:「亶多譎而兵精,不宜力角,當以歲月斃之。」乃深溝高壘,遏其侵軼。
初,行軍總管張弘范臨發,父柔謂曰:「汝圍城勿避險地,險則己無懈心,兵必致死。主者慮其險,有犯必救,可因以立功。」至是弘范營城西,亶出兵突諸將營,獨不向弘范。弘范曰:「我營險地,亶乃示弱於我,必以奇兵來襲。」遂築長壘,內伏甲士,外為壕,閉東門以待。夜,浚壕加深廣。明日,亶果擁飛橋來攻,未及岸,軍陷壕中;得升壕者突入壘門,遇伏皆死。
蒙古真定、順天、邢州蝗。
故丞相、特進、許國公、致仕董槐薨。疾革時,衣冠為諸生講《兌》、《謙》二卦,問夜如何,諸生以中夜對,遂逝。旋贈少師,謚文清。
六月,戊子,朝廷聞李亶受圍,給銀五萬兩,下益都府犒軍,遣青陽夢炎帥師援之。夢炎至山東,不敢進而還。
庚寅,禮部尚書楊棟同簽書樞密院事。
壬辰,故丞相吳潛暴卒於循州。
賈似道以黃州之事,必欲殺潛,乃使武人劉宗申守循以毒潛,潛鑿井臥榻下,毒無從入。一日,宗申開宴,以私忌辭;再開宴,又辭;不數日,移庖,不得辭,遂得疾,曰:「吾其死矣,夜必風雷大作。」已而果然。潛撰遺表,作詩頌,端坐而逝,循人悲之。潛既沒,似道貶宗申以塞外議。
癸丑,詔:「應謫臣僚死於貶所者,許歸葬。」
續資治通鑒●卷第一百七十七
●卷第一百七十七
【宋紀一百七十七】 起玄黓掩茂七月,盡閼逢困敦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景定三年
蒙古中統三年
秋,七月,丙辰,詔:「州縣官廩祿不時給者,御史台覺察;或以它物折支,計臓論罪。」
蒙古命宋子貞參議軍事。子貞至濟南,觀形勢,說史天澤曰:「李亶擁眾東來,坐守孤城,宜增築外城,防其奔突。彼糧盡援絶,不攻自破矣。」議與天澤合,遂築環城圍濟南,亶自是不得出城。
西南有大澗亙歷山,史樞一軍獨當其險,夾澗而城,豎木柵于澗中。淫雨暴漲,木柵盡壞。樞曰:「賊乘吾隙,俟夜必出。」命作葦炬數百置城上。三鼓,賊果至,飛炬擲之,風怒火烈,弓弩齊發,賊大潰,蹂躪死者不可勝計。”
董文炳知其勢蹙,乃抵城下,呼亶愛將田都帥曰:「反者亶耳,餘來即吾人,毋自取死也。」田縋城降,亶猶日夜拒守,分軍就食民家,發其蓋藏以繼,不足,則家賦之鹽,令以人為食。
參議官姜彧言于哈必齊曰:「聞王面受詔,勿及無辜。今城旦夕破,宜早諭諸將,分守城門,勿令縱兵;不然,城中無噍類矣。」哈必齊曰:「汝言城破,解陰陽耶?」彧曰:「以人事知之。」哈必齊為下令禁止。
甲戌,亶知城且破,乃手刃妻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中,為蒙古所獲,天澤殺之,解其體以徇。引軍東行,未至益都,城中人已開門迎降,三齊復為蒙古所有。
事聞,贈亶太師,賜廟額曰精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