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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生陳東上書曰:「臣竊知上皇已幸亳社,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貫等統兵二萬從行。臣深慮此數賊遂引上皇迤邐南渡,萬一變生,實可寒心。蓋東南之地,沃壤數千里,其監司、州縣官,率皆數賊門生,一時奸雄豪強及市井惡少,無不附之。近除發運使宋奐,是京子攸妻黨;貫昨討方寇,市恩亦眾,兼聞私養死士,自為之備。臣竊恐數賊南渡之後,假上皇之威,振臂一呼,群惡響應,離間陛下父子,事必有至難言者。望速追數賊,悉正典刑;別選忠信可委之人,扈從上皇如亳,庶全陛下父子之恩以安宗廟。」帝然之。
癸酉,金宗望軍至京城西北,屯牟駝岡。天駟監芻豆山積,異時郭藥師來朝,得旨打球于其間,金人兵至,徑趣其所,藥師導之也。自金騎叩河,梁方平焚橋而遁,金人不得遽渡,取小舟能容數人者以濟,凡五日,騎兵方絶,步兵猶未集也;旋濟旋行,無復隊伍。既據牟駝岡,獲馬二萬匹,笑謂沈琯曰:「南朝可謂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寧河,我輩豈得渡哉?」
是日,金人攻宣澤門,以火船數十順流而下。李綱臨城,募敢死士二千人,死布枴子城下,火船至,摘以長鈎,投石碎之;又于中流排置杈木,及運蔡京家山石疊門道間,就水中斬獲百餘人,迨旦始定。
自帝禦樓之後,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備禦,每壁用正兵萬二千餘人,而保甲、居民、廂軍之屬不與焉。修樓櫓,掛氈幕,安炮座,設弩床,運磚石,施燎炬,垂櫑木,備火油,凡防守之具畢備。四壁各以從官、宗室、武臣為提舉官,諸門皆以中貴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團結馬步軍四萬人為前後左右軍,中軍八千人,有統制、統領、將領、隊將等,日肄習之。以前軍居通津門外,護延豐倉,倉有豆粟四十餘萬石,其後勤王之師集城外者,賴之以濟。後軍居朝陽門,占樊家岡,使金騎不敢近。而左、右、中軍居城中以備緩急。自五日至八日,治戰守之具粗畢,而敵兵抵城下矣。
以駕部員外郎鄭望之充軍前計議使,親衛大夫高世則副之。望之奉命即行,少頃,金亦遣吳孝民來,舉鞭與望之遙相揖,約孝民至城西相見。是夜,望之等縋城下,入何灌帳中。孝民亦至,言欲割大河為界,副以犒軍金帛。望之與辯論之久,孝民不答,遂與望之俱來。
甲戌,望之入奏使事,退,引見金使孝民,言願遣親王、宰相到軍前議和,帝顧宰執,未有對者。李綱請行,帝不許,命李梲奉使,望之、世則副之。宰執退,綱獨留,問所以不遣之旨。帝曰:「卿性剛,不可以往。」綱對曰:「敵氣太鋭,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則中國之勢遂安;不然,禍患未已。宗社安危,在此一舉。李梲柔懦,恐誤國事。」因言:「敵人貪婪無厭,又有燕人狡獪以為之謀,必且張大聲勢,過有邀求。如朝廷不為之動,措置合宜,彼當戢斂而退。若朝廷震懼,一切與之,彼知中國無人,益肆凱覦,憂未已也。」
綱既退,梲與望之再對,帝許增歲幣三五百萬兩,免割地。次論及犒軍,許銀三五百萬兩。又命梲押金一萬兩及酒果賜宗望。
使人至,宗望南向坐見之,遣燕人王汭等傳道語言,謂:「都城破在頃刻,所以斂兵不攻者,為趙氏宗社也。議和所須犒師金銀絹采各以千萬計,馬駝驢騾之屬各以萬計。尊其國主為伯父,凡燕、雲之人在漢者悉歸之。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之地,又以親王、宰相為質。」梲等不敢有言,第曰:「有皇帝賜到金萬兩及酒果。」宗望令吳孝民受之。夜,宿孳生監,金人遣蕭三寶努等來言:「南朝多失信,須一親王為質;割地必以河為界。」望之但許增歲幣三百萬,三寶努不悅而退。
是日,金人移壁開遠門。
以吏部尚書唐恪同知樞密院事。
乙亥,李綱方入對,外報敵攻通天、景陽門一帶甚急。帝命綱督將士扞禦,綱請禁衛班直善射者千人以從。敵方渡壕,以雲梯攻城,班直乘城射之,皆應弦而倒,將士無不賈勇,近者以手炮、檑木擊之,遠者以神臂弓射之,又遠者以床子弩坐炮及之。而金人有乘筏渡壕而溺者,有登梯而墜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紛紛甚眾。又募壯士數百人縋城而下,燒雲梯數十座,斬獲酋首數十級。敵又攻陳橋、封丘、衛州等門,矢集城上如胃毛,綱登城督戰,帝遣中使勞問,手札褒諭,給內庫酒、銀碗、采絹等以頒將士,人皆歡呼。自卯至未、申間,殺獲凡數千,乃退。武泰軍節度使何灌死之。
金遊騎四出,抄掠畿縣,唯東明、太康、壅丘、扶溝、鄢陵僅存。金人恥小邑不破,再益騎三千,急攻東明,京東將董有鄰率眾拒之,斬首十餘級。
鄭望之等在金營,宗望約見之,引李鄴、沈琯于其坐後,需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匹,表緞百萬匹,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地,並宰相、親王為質。出玉帶、玉篦刀、名馬各一,遣蕭三寶努、耶律忠、王汭來獻,夜,到驛。梲、望之入對福寧殿,具奏所言,帝令與大臣言之。
是日,燕山都監武漢英、知信德府楊信功及李鄴、沈琯等並歸自敵營。
丙子,避正殿,減常膳。
詔括借私家金銀,有敢隱庇轉藏者,並行軍法;倡優則籍其財。得金二十萬兩,銀四百萬兩,而民間已空。
中書省言:「中山、太原、河間府並屬縣及以北州軍,已于誓書議定交割,如有不肯聽從之處,即將所毘州府令歸金國。」從之,命降詔三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