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者,蓋山嶽之神秀者也。涉海則有方丈、蓬萊,登陸則有四明、天台。皆玄聖之所游化,靈仙之所窟宅。夫其峻極之狀,嘉祥之美,窮山海之環富,盡人神之壯麗矣。
所以不列於五嶽,闕載於常典者,豈不以所立冥奧,其路幽迥,或倒景於重溟,或匿峰於千嶺。始經魑魅之途,卒踐無人之境。舉世罕能登陟,王者莫由祀,故事絶於常篇,名標於《奇紀》。
然圖像之興,豈虛也哉!非夫遺世玩道,絶粒茹芝者,烏能輕舉而宅之?非夫遠寄冥搜,篤信通神者,何肯遙想而存之?余所以馳神運思,晝詠宵興,俯仰之間,若已再升者也。方解纓絡,永托茲嶺。不任吟想之至,聊奮藻以散懷。
太虛遼廓而無閡,運自然之妙有,融而為川瀆,結而為山阜。嗟台岳之所奇挺,神明之所扶持。蔭牛宿以曜峰,托靈越以正基。結根彌於華岱,直指高於九疑。
應配天於唐典,齊峻極於周詩。
邈彼絶域,幽邃窈窕。近智以守見而不之,之者以路絶而莫曉。哂夏蟲之疑冰,整輕翮而思矯。理無隱而不彰,啟二奇以示兆:赤城霞起而建標,瀑布飛流以界道。
睹靈驗而遂徂,忽乎吾之將行。仍羽人於丹丘,尋不死之福庭。苟台嶺之可攀,亦何羡於層城?釋域中之常戀,暢超然之高情。被毛褐之森森,振金策之鈴鈴。
披荒榛之蒙蘢,陟峭之崢嶸。濟酋溪而直進,落五界而迅征。跨穹隆之懸磴,臨萬丈之絶冥。踐莓苔之滑石,搏壁立之翠屏。
攬つ木之長蘿,援葛ぱ之飛莖。雖一冒於垂堂,乃永存乎長生。必契誠於幽昧,履重而逾平。
既克齊於九折,路威夷而通。恣心目之寥朗,任緩步之從容。藉萋萋之纖草,蔭落落之長松。覿翔鸞之裔裔,聽鳴鳳之邕々。
過靈溪而一濯,疏煩於心胸。蕩遺塵於旋流,發五蓋之遊蒙。追羲農之絶軌,躡二老之玄蹤。
陟降信宿,迄于仙都。雙闕雲竦以夾路,瓊台中天而懸居。朱闕玲瓏於林間,玉堂陰映于高隅。彤雲斐以翼欞,日晃於綺疏。
八桂森挺以凌霜,五芝含秀而晨敷。惠風佇芳於陽林,醴泉湧溜於陰渠。建木滅景於千尋,琪樹璀璨而垂珠。王喬控鶴以衝天,應真飛錫以躡虛。
騁神變之揮霍,忽出有而入無。
於是遊覽既周,體靜心閒。害馬已去,世事都捐。投刃皆虛,目牛無全。凝思幽岩,朗詠長川。
爾乃羲和亭午,游氣高褰。法鼓琅以振響,眾香馥以揚煙。肆覲天宗,爰集通仙。挹以玄玉之膏,嗽以華池之泉,散以象外之說,暢以無生之篇。
悟遣有之不盡,覺涉無之有間。泯色空以合跡,忽即有而得玄。釋二名之同出,消一無於三幡。恣語樂以終日,等寂默於不言。
渾萬象以冥觀,兀同體於自然。
蕪城賦四言
※鮑明遠
氵爾平原,南馳蒼梧、漲海,北走紫塞、雁門。以漕渠,軸以昆崗。重江復關之奧,四會五達之莊。當昔全盛之時,車掛彗,人駕肩;廛撲地,歌吹沸天。
孳貨鹽田,鏟利銅山。才力雄富,士馬精妍。故能侈秦法,佚周令,劃崇墉,刳浚洫,圖世以休命。
是以板築雉堞之殷,井烽櫓之勤,格高五嶽,袤廣三墳。若斷岸,矗似長雲。制磁石以禦沖,糊壞以飛文。觀基扃之固護,將萬祀而一君。
出入三代,五百餘載,竟瓜剖而豆分。
澤葵依井,荒葛骨途。壇羅虺蜮,階鬥の鼯。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風嗥雨嘯,昏見晨趨。饑鷹厲吻,寒鴟嚇雛。
伏藏虎,乳血餮膚。
崩榛塞路,崢嶸古馗。白楊早落,塞草前衰。棱棱霜氣,蔌蔌風威。孤蓬自振,驚砂坐飛。
灌莽杳而無際,叢薄紛其相依。通池既已夷,峻隅又已頽。直視千里外,唯見起黃埃。凝思寂聽,心傷已摧。
若夫藻扃黼帳,歌堂舞閣之基。璇淵碧樹,弋林釣渚之館。吳、蔡、齊、秦之聲,魚、龍、爵、馬之玩。皆薰歇燼滅,光沉響絶。
東都妙姬,南國麗人,蕙心紈質,玉貌絳唇,莫不埋魂幽石,委骨窮塵。豈憶同輿之愉樂,離宮之苦辛哉?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抽琴命操,為蕪城之歌。歌曰:邊風急兮城上寒,井逕滅兮丘隴殘。上千齡兮萬代,共盡兮何言!
◎宮殿
魯靈光殿賦》並序
※王文考
張載注
魯靈光殿者,蓋景帝程姬之子,恭王餘之所立也。初,恭王始都下國,好治宮室,遂因魯僖基兆而營焉。遭漢中微,盜賊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見隳壞,而靈光巋然獨存。
意者豈非神明依憑支持,以保漢室者也。然其規矩制度,上應星宿,亦所以永安也。予客自南鄙,觀於魯,睹斯而眙曰:嗟乎!詩人之興,感物而作。故奚斯頌僖,歌其路寢,而功績存乎辭,德音昭乎聲。
物以賦顯,事以頌宣,匪賦匪頌,將何述焉?遂作賦曰:粵若稽古帝漢,祖宗浚哲欽明!殷五代之純熙,紹伊唐之炎精。荷天衢以元亨,廓宇宙而作京,敷皇極以創業,協神道而大寧。於是百姓昭明,九族敦序,乃命孝孫,俾侯于魯。錫介以作瑞,宅附庸而開宇。
乃立靈光之秘殿,配紫微而為輔。承明堂於少陽,昭列顯於奎之分野。
瞻彼靈光之為狀也,則嵯峨罪嵬,巍壘果。籲可畏乎,其駭人也。迢倜儻,豐麗博敞,洞軫葛乎,其無垠也。邈希世而特出,羌譎而鴻紛,屹山峙以紆鬱,隆崛勿乎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