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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覆命京師。樞密吏謂曰:「與我銀,為君致閣職。」懌曰:「用賂得官,非我欲,況貧無銀;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閥,以免短使送三班。三班用例,與兵馬監押,未行,會交趾獠叛,殺海上巡檢,昭化諸州皆警,往者數輩不能定,因命懌往,盡手殺之。還,乃授ト門祗候。懌曰:「是行也,非獨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還,我賞厚而彼輕,得不疑我蓋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慚吾心。」將讓其賞歸己上者,以奏稿示予。予謂曰:「讓之,必不聽,徒以好名與詐取譏也。」懌嘆曰:「亦思之,然士顧其心何如爾,當自信其心以行,譏何累也!若欲避名,則善皆不可為也已。」余慚其言。卒讓之,不聽。
懌雖舉進士而不甚知書,然其所為皆合道理,多此類。始居雍丘,遭大水,有粟二廩,將以舟載之,見民走避溺者,遂棄其粟,以舟載之。見民荒歲,聚其裡人飼之,粟盡乃止。
懌善劍及鐵簡,力過數人,而有謀略。遇人常畏,若不自足。其為人不甚長大,亦自修為威儀,言語如不出其口,卒然遇,人不知其健且勇也。
廬陵歐陽修曰:“勇力人所有,而能知用其勇者少矣。若懌可謂義勇之士,其學問不深而能者,蓋天性也。余固喜傳人事,尤愛司馬遷善傳,而其所書皆偉烈奇節,士喜讀之。欲學其作,而怪今人如遷所書者何少也,乃疑遷特雄文,善壯其說,而古人未必然也。及得桑懌事,乃知古之人有然焉,遷書不誣也,知今人固有而但不盡知也。懌所為壯矣,而不知予文能如遷書使人讀而喜否?姑次第之。
●卷六十七·居士外集卷十七
◎書七首
【上范司諫書〈明道二年〉】
月日,具官謹齋沐拜書司諫學士執事。前月中得進奏吏報,雲自陳州召至闕拜司諫,即欲為一書以賀,多事卒未能也。
司諫,七品官爾,于執事得之不為喜,而獨區區欲一賀者,誠以諫官者,天下之得失、一時之公議系焉。今世之官,自九卿、百執事,外至一郡縣吏,非無貴官大職可以行其道也。然縣越其封,郡逾其境,雖賢守長不得行,以其有守也。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鴻臚之卿不得理光祿,以其有司也。若天下之失得、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計,惟所見聞而不繫職司者,獨宰相可行之,諫官可言之爾。故士學古懷道者仕于時,不得為宰相,必為諫官,諫官雖卑,與宰相等。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然,坐乎廟堂之上,與天子相可否者,宰相也。天子曰是,諫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諫官曰必不可行,立殿陛之前與天子爭是非者,諫官也。宰相尊,行其道;諫官卑,行其言。言行,道亦行也。九卿、百司、郡縣之吏守一職者,任一職之責,宰相、諫官系天下之事,亦任天下之責。然宰相、九卿而下失職者,受責于有司;諫官之失職也,取譏于君子。有司之法行乎一時,君子之譏著之簡冊而昭明,垂之百世而不泯,甚可懼也。夫七品之官,任天下之責,懼百世之譏,豈不重邪!非材且賢者,不能為也。
近執事始被召于陳州,洛之士大夫相與語曰:「我識范君,知其材也。其來不為御史,必為諫官。」及命下,果然,則又相與語曰:「我識范君,知其賢也。他日聞有立天子陛下,直辭正色面爭庭論者,非他人,必范君也。」拜命以來,翹首企足,佇乎有聞,而卒未也。竊惑之,豈洛之士大夫能料于前而不能料于後也,將執事有待而為也?
昔韓退之作《爭臣論》,以譏陽城不能極諫,卒以諫顯。人皆謂城之不諫蓋有待而然,退之不識其意而妄譏,修獨以謂不然。當退之作論時,城為諫議大夫已五年,後又二年,始庭論陸贄,及沮裴延齡作相,欲裂其麻,才兩事爾。當德宗時,可謂多事矣,授受失宜,叛將強臣羅列天下,又多猜忌,進任小人。于此之時,豈無一事可言,而須七年邪?當時之事,豈無急於沮延齡、論陸贄兩事也?謂宜朝拜官而夕奏疏也。幸而城為諫官七年,適遇延齡、陸贄事,一諫而罷,以塞其責。向使止五年六年,而遂遷司業,是終無一言而去也,何所取哉!
今之居官者,率三歲而一遷,或一二歲,甚者半歲而遷也,此又非更可以待乎七年也。今天子躬親庶政,化理清明,雖為無事,然自千里詔執事而拜是官者,豈不欲聞正議而樂讜言乎?然今未聞有所言說,使天下知朝廷有正士,而彰吾君有納諫之明也。
夫布衣韋帶之士,窮居草茅,坐誦書史,常恨不見用。及用也,又曰彼非我職,不敢言;或曰我位猶卑,不得言;得言矣,又曰我有待,是終無一人言也,可不惜哉!伏惟執事思天子所以見用之意,懼君子百世之譏,一陳昌言,以塞重望,且解洛之士大夫之惑,則幸甚幸甚。
【與郭秀才書〈明道二年〉】
仆昨以吏事至漢東,秀才見仆于叔父家,以啟事二篇偕門刺先進。自賓階拜起旋闢,甚有儀。坐而語諾甚謹。讀其辭,溫密華富,甚可愛。視秀才待仆之意,甚勤而禮也。
古人之相見,必有歡欣交接之誠而不能達,乃取羔雁雉鶩之類致其意為贄。而先既致其意,又恥其無文,則以虎豹之皮、繢畫之布以飾之,然後意達情接。客既至,而主人必禮以答之,為陳酒ゾ、幣篚、壺矢、燕樂之具將其意,又為賦詩以陳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