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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坐呂公貶,群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呂公患之,凡直公者,皆指為黨,或坐竄逐。及呂公復相,公亦再起被用,於是二公歡然相約戮力平賊。天下之士皆以此多二公,然朋黨之論遂起而不能止。上既賢公可大用,故卒置群議而用之。
慶歷三年春,召為樞密副使,五讓不許,乃就道。既至數月,以為參知政事,每進見,必以太平責之。公嘆曰:「上之用我者至矣,然事有先後,而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也。」既而上再賜手詔,趣使條天下事,又開天章閣,召見賜坐,授以紙筆,使疏於前。公惶恐避席,始退而條列時所宜先者十數事上之。其詔天下興學,取士先德行不專文辭,革磨勘例遷以別能否,減任子之數而除濫官,用農桑、考課、守宰等事,方施行,而磨勘、任子之法,僥倖之人皆不便,因相與騰口,而嫉公者亦幸外有言,喜為之佐佑。會邊奏有警,公即請行,乃以公為河東、陝西宣撫使。至則上書願復守邊,即拜資政殿學士、知州,兼陝西四路安撫使。其知政事,才一歲而罷,有司悉奏罷公前所施行而復其故。言者遂以危事中之,賴上察其忠,不聽。
是時,夏人已稱臣,公因以疾請鄧州。守鄧三歲,求知杭州,又徙青州。公益病,又求知潁州,肩舁至徐,遂不起,享年六十有四。方公之病,上賜藥存問。既薨,輟朝一日,以其遺表無所請,使就問其家所欲,贈以兵部尚書,所以哀恤之甚厚。
公為人外和內剛,樂善泛愛。喪其母時尚貧,終身非賓客食不重肉,臨財好施,意豁如也。及退而視其私,妻子僅給衣食。其為政,所至民多立祠畫像。其行己臨事,自山林處士、裡閭田野之人,外至夷狄,莫不知其名字,而樂道其事者甚眾。及其世次、官爵,志于墓、譜于家、藏於有司者,皆不論著,著其系天下國家之大者,亦公之志也歟!銘曰:
范于吳越,世實陪臣。ㄈ納山川,及其士民。范始來北,中間幾息?公奮自躬,與時偕逢。事有罪功,言有違從。豈公必能,天子用公。其艱其勞,一其初終。夏童跳邊,乘吏怠安。帝命公往,問彼驕頑。有不聽順,鋤其穴根。公居三年,怯勇隳完。兒憐獸擾,卒俾來臣。夏人在廷,其事方議。帝趣公來,以就予治。公拜稽首,茲惟難哉!初匪其難,在其終之。群言營營,卒壞於成。匪惡其成,惟公是傾。不傾不危,天子之明。存有顯榮,沒有贈謚。藏其子孫,寵及後世。惟百有位,可勸無怠。
【尚書度支郎中天章閣待制王公神道碑銘〈至和元年〉】
公諱質,字子野,其先大名莘人。自唐同光初,公之皇曾祖魯公舉進士第一,顯名當時,官至右拾遺,歷晉、漢、周。而皇祖晉公,益以文章有大名,逮事太祖、太宗,官至兵部侍郎。當真宗時,伯父文正公居中書二十餘年,天下稱為賢宰相。今天子慶歷三年,公與其弟素,皆待制天章閣。自同光至慶歷,蓋百有二十餘年,王氏更四世,世有顯人,或以文章,或以功德。
公生累世富貴,而操履甚于寒士。性篤孝悌,厚于朋友,樂施與以人,而妻子常不自給。視榮利淡若無意。平居苦疾病,退然如不自勝,及臨事,介然有仁者之勇,君子之剛,樂人之善如自己出。初,范仲淹以言事貶饒州,方治黨人甚急,公獨扶病率子弟餞于東門,留連數日。大臣有以讓公曰:「長者亦為此乎!何苦自陷朋黨?」公徐對曰:「范公天下賢者,顧某何敢望之!然若得為黨人,公之賜某厚矣。」聞者為公縮頸。其為待制之明年,出守于陝。又明年,小人連扌大獄,坐貶廢者十餘人,皆公素所賢者。聞之悲憤嘆息,或終日不食,因數劇飲大醉。公既素病,益以酒,遂卒。
公初以蔭補太常寺太祝、監都進奏院,獻其文章,召試,賜進士及第,校勘館閣書籍,遂為集賢校理。通判蘇州,州守黃宗旦負材自喜,頗以新進少公,議事則曰:「少年乃與丈人爭事邪?」公曰:「受命佐君,事有當爭,職也。」宗旦雖屢屈折,而政常得無失,稍德公助己,為之加禮。宗旦得盜鑄錢者百餘人以詫公,公曰:「事發無跡,何從得之?」曰:「吾以術鈎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鈎人置之死,而又喜乎?」宗旦慚服,悉緩出其獄,始大稱公曰君子也。
判尚書刑部、吏部南曹,知蔡州。始至,發大奸吏一人,去之。繩諸豪猾以法。與轉運使爭曲直。事有下而不便者,皆格不用。既去其害政者,然後崇學校,一以仁恕臨下。其政知寬猛,必使吏畏而民愛。其為他州,州率大而難治,必常有善政,皆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