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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甲子,太常卿田敏上尊謚曰聖神恭肅文武孝皇帝,廟號太祖。四月乙巳,葬于嵩陵。宰臣李穀撰謚冊文,王溥撰哀冊文。《五代史補》:高祖之為樞密使也,每出入,常恍然睹人前導,狀若台省人吏,其服色一緋一綠,高祖以為不祥,深憂之。及河中、鳳翔、永興等處反,詔命高祖征之,一舉而三鎮瓦解,自是權傾天下,論者以為功高不賞,郭氏其危乎!高祖聞而恐懼。居無何,忽睹前導者服色,緋者改紫,綠者改緋,高祖心始安,曰:「彼二人者,但見其升,不見其降,吉兆也。」未幾,遂為三軍所推戴。高祖之入京師也,三軍紛擾,殺人爭物者不可勝數。時有趙童子者,知書善射,至防禦使,睹其紛擾,竊憤之,乃大呼于眾中曰:「樞密太尉,志在除君側以安國,所謂兵以義舉,鼠輩敢爾,乃賊也,豈太尉意耶!」於是持弓矢,于所居巷口據床坐,凡軍人之來侵犯者,皆殺之,由是居人賴以保全僅數千家。其間亦有致金帛于門下,用為報答,已堆集如丘陵焉,童子見而笑曰:「吾豈求利者耶!」於是盡歸其主。高祖聞而異之,陰謂世宗曰:「吾聞人間讖雲,趙氏合當為天子,觀此人才略度量近之矣,不早除去,吾與汝其可保乎!」使人誣告,收付御史府,劾而誅之。洎高祖厭世未十年,而皇宋有天下,趙氏之讖乃應,于斯知王者不死,信矣哉。高祖征李守貞,軍次河上,高祖慮其爭濟,臨岸而諭之,未及坐,忽有群鴉噪于上,高祖退十餘步,引弓將射之,矢未及發而岸崩,其釁裂之勢,在高祖足下,高祖棄弓顧群鴉而笑曰:「得非天使汝驚動吾耶?如此則李守貞不足破矣。」於是三軍欣然,各懷鬥志矣。《五代史闕文》:周太祖在漢隱帝朝為樞密使,將兵伐河中李守貞,時馮道守太師,不與朝政,以請告,周祖謁道于私第,問伐蒲策,道辭以不在其位,不敢議國事。周祖固問之,道不得已,謂周祖曰:「相公頗知博乎?」周祖微時好蒱博,屢以此抵罪,疑道譏己,勃然變色。道曰:「是行亦猶博也。夫博,財多者氣豪而勝,財寡者心怯而輸。守貞在晉累典禁兵,自謂軍情附己,遂謀反耳。今相公誠能不惜官錢,廣施惠愛,明其賞罰,使軍心許國,則守貞不足慮也。」周祖曰:「恭聞命矣。」故伐蒲之役,周祖以便宜從事,卒成大功,然亦軍旅歸心,終移漢祚。又,周祖自鄴起兵赴闕,漢隱帝兵敗,遇害于劉子陂。周祖入京師,百官謁,周祖見道猶設拜,意道便行推戴,道受拜如平時,徐曰:「侍中此行不易。」周祖氣沮,故禪代之謀稍緩。及請道詣徐州冊湘陰公為漢嗣,道曰:「侍中由衷乎?」周祖設誓,道曰:「
莫教老夫為謬語,令為謬語人。」臣謹案,周世宗朝,詔御史臣修《周祖實錄》,故道之事,所宜諱矣。
史臣曰:周太祖昔在初潛,未聞多譽,洎西平蒲阪,北鎮鄴台,有統禦之勞,顯英偉之量。旋屬漢道斯季,天命有歸。總虎旅以蕩神京,不無慚德;攬龍圖而登帝位,遂闡皇風。期月而弊政皆除,逾歲而群情大服,何遷善之如是,蓋應變以無窮者也。所以魯國兇徒,望風而散,並門遺孽,引日偷生。及鼎駕之將升,命瓦棺而薄葬,勤儉之美,終始可稱。雖享國之非長,亦開基之有裕矣。然而二王之誅,議者譏其不能駕馭權豪,傷于猜忍,卜年斯促,抑有由焉。
卷一百一十四
世宗紀一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諱榮,太祖之養子,蓋聖穆皇后之侄也。本姓柴氏,父守禮,太子少保致仕。《隆平集》:柴翁者,嘗獨居室,人以為司冥事。一日,笑不止,妻問其故,不答。翁嗜飲,妻醉之以酒,乃曰:「上帝有命,郭郎為天子。」考柴翁即守禮之父,史佚其名。帝以唐天祐十八年,歲在辛巳,九月二十四日丙午,生於邢州之別墅。年未童冠,因侍聖穆皇后,在太祖左右。時太祖無子,家道淪落,然以帝謹厚,故以庶事委之。帝悉心經度,資用獲濟,太祖甚憐之,乃養為己子。漢初,太祖以佐命功為樞密副使,帝始授左監門衛將軍。《國老談苑》云:周世宗在漢為諸衛將軍,嘗游畿甸,謁縣令,忘其姓名,令方聚邑客蒱博,弗得見,世宗頗銜之。及即位,令因部夫犯臓數百匹,宰相范質以具獄上奏,世宗曰:「親民之官,臓狀狼籍,法當處死。」質奏曰:「受所監臨財物有罪,上臓雖多,法不至死。」世宗怒,厲聲曰:「法者自古帝王之所制,本以防奸,朕立法殺臓吏,非酷刑也。」質曰:「陛下殺之則可,若付有司,臣不敢署敕。」遂貸其命。二年,太祖鎮鄴,改天雄軍牙內都指揮使,領貴州刺史、檢校右仆射。三年冬,太祖入平內難,留帝守鄴城。
廣順元年正月,太祖踐祚,帝懇求入覲,忽夢至河而不得渡,尋授澶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封太原郡侯。帝在鎮,為政清肅,盜不犯境。先是,澶之裡巷湫隘,公署毀圯,帝即廣其街肆,增其廨宇,吏民賴之。《宋史·王贊傳》:周世宗鎮澶淵,每旬決囚,贊引律令,辨析中理。問之,知其嘗事學問,即署右職。二年正月,兗州慕容彥超反,帝累表請征行,太祖嘉之。及曹英等東討,數月無功,太祖欲親征,召群臣議其事,宰臣馮道奏以方當盛夏,車駕不宜沖冒。太祖曰:「寇不可玩。如朕不可行,當使澶州兒子擊賊,方辦吾事。」時樞密王峻意不欲帝將兵,故太祖親征。六月,兗州平。十二月,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三年正月,帝入覲。三月,授開封尹兼功德使,封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