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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珣率江夏兵五百,從文盛在外也。既而告者益眾,始命閉門。而于仙等已馳入城,霎時殺進府中。方諸猶踞泉腹,以五色采辮其髯,見于仙至,方諸迎拜。泉匿床下子仙見有五色采,拖出床外,俯而窺之,乃鮑泉也,有采辮在髯上。眾大笑,遂殺之,。江夏已拔,景乘便風,中江舉帆,遂越文盛軍,入江夏。
文盛軍聞之,不戰而潰,文盛逃歸江陵。王珣以家在江夏,降于景。先是湘東以王僧辯為大都督,率王琳、杜龕等東擊景。軍至巴陵,聞郢州已陷,因留戍之,湘東乃遺僧辯書曰:「賊既乘勝,必將西下,不勞遠擊,但守巴邱,以逸待勞,無憂不克。」又謂僚佐曰:「景若水步兩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據夏首,積兵糧,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辯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無所掠,暑疫時起,食盡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羅州刺史徐嗣徽兵自岳陽往武州,刺史杜崱兵自武陵往,共助僧辯拒景。
卻說景在郢州,停兵三日,留其將丁和守之。使宋子仙將兵一萬為前驅,趣巴陵。又遣任約將兵一萬,聲言直搗江陵。
親率大兵,水步併進。於是緣江城戍,望風皆潰。將次巴邱,僧辯乘城固守,偃旗臥鼓,寂若無人。景遣輕騎至城下,問城內守將為誰,答曰:「王領軍。」騎曰:「何不早降?」僧辯使人對曰:「大軍但向荊州,此城自當非礙。」騎去,既而執王珣至城下,使說其弟王琳出降。琳曰:「兄受命討賊,不能死難,曾不內慚,反來誘我。」取弓射之,珣慚而退。景令軍士肉薄攻城,百道俱進,城中鼓噪,矢石雨下。賊死甚眾,乃退。僧辯又遣輕兵出戰,凡十餘返,所向皆捷。景怒,親自披甲乘馬,在城下督戰,呼聲動天地。僧辯緩服乘輿,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膽勇。
再說湘東聞任約西上,遣蕭惠正將兵拒之,惠正謝不能,舉胡僧祐自代。僧祐時坐忤旨系獄,繹即出之,拜為武猛將軍,引兵前往,戒之曰:「賊若水戰,但以大艦臨之必克;若欲陸戰,自可鼓桌直就巴邱,不須交鋒也。」僧祐受命而行。軍次湘浦,任約率卒五千,據白塔以待之。僧祐由他路而上,約謂其畏己,率眾追之。及于辛口,約呼僧祐曰:「吳兒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祐不應,潛引兵至赤沙亭。會信州刺史陸法和,引兵亦至,相見大喜。原來法和有異術,先隱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處,一如苦行沙門,或預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測。方景之圍台城也,或問之曰:「事將如何?」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時,不撩自落。」固問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
及問約向江陵,請于繹曰:「願假一旅,生擒此賊。」繹乃遣之,使助僧祐。法和至,遂與僧祐合軍。是時任約自恃其強,全不以敵軍為意,戒左右曰:「速攻之,忽使逸去。」遂直抵赤亭。法和謂僧祐曰:「今日進戰,賊必敗走西北,可伏數十騎邀之,其帥可擒也。吾與將軍嚴陣待之,戒令軍士,勿為遙射,俟賊至柵前,聽吾鼓聲而起。」僧祐從之。臨戰,任約鼓噪而至,僧祐、法和伏不動。賊拔柵而入,中軍鼓聲忽起,於是萬眾齊奮,爭先衝擊,賊送大潰。任約自出掠陣,以率退卒,不能止。見敵軍紛紛殺來,只得單騎走西北,果遇伏兵,束手就縛。是役也,賊兵死亡殆盡,收穫資糧、器械無數。景聞之不敢進,留宋子仙、丁和守郢城,焚營夜遁。任約執至江陵,叩頭乞降,願殺賊立功,以贖前愆。繹下之於獄,不遽誅。拜僧辯為征東將軍,兼尚書令,胡僧祐等,皆進位號,使進復江夏。陸法和清還江陵,既至,謂湘東曰:「侯景自然平矣。蜀寇將至,請往禦之。」蜀寇謂武陵王紀也。乃引兵屯峽口。
卻說僧辯進攻郢州,辛酉,克其羅城,斬首千級。賊退據金城,四面起土山攻之,宋子仙窮蹙,乞輸郢城,身還建康。
僧辯訛許之,給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信之,浮舟將發,僧辯命杜龕率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進,以樓船截其去路。
子仙且戰且走,至白楊浦,大敗,遂與丁和同時就擒。僧辯斬之。遂頓軍尋陽,以為克複之計。
卻說景方通時,戰艦前後相失,太子船入樅陽浦,船中腹心皆勸因此人北。太子曰:「自國家喪敗,志不圖生,主上蒙塵,于忍遠離左右?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避賊也。」因流泗嗚咽,即命前進,遂返建康。
再講景克京師,常言吳兒怯弱,易以掩取,當須拓定中原,然後為帝,故不急爭于篡位。及兵敗而歸,猛將多死,不復以天下為意,專與溧陽公主日在溫柔之鄉,曲盡房幃之樂,朝夕歡娛,大廢政事,王偉屢以為言,景因入宮稍疏。溧陽不樂,怨恨形于顏色。景慰之曰:「近日入宮稍疏者,以王偉有言,暫相屈從,我二人恩愛如故也。」溧陽大怒曰:「王偉離間我夫婦,誓必殺之。」旋有以溧陽之言報知王偉者,偉恐為所殺,因欲除帝,盡滅梁氏,以間其寵,乃謂景日。「今兵挫于外,民懷觀望,不早登大位,無以一人心。但自古移鼎,必先廢立,毀示我威權,且絶彼民望。」景從之,乃使衛尉彭雋,率甲士二百人入殿,廢帝為晉安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