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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因隔年太遠,不應並敘下去,只好將漢事暫擱,另述唐事。唐主徐知誥,已複姓李氏,改名為昪。見二十九回。自命為江南強國,與晉廷不相聘問,獨向遼通使,彼此互有往來。每當遼使至唐,輒給厚賄。及送至淮北,已入晉境,暗使人刺殺遼使,竟欲嫁禍晉廷,令他南北失和,自己可收漁人厚利。晉天福五年,晉安遠節度使李金全,為親吏胡漢筠所慫恿,擅殺朝使賈仁沼,為晉所討,不得已奉表降唐。唐主昪遣鄂州屯營使李承裕、段處恭等,率兵三千,往迎金全。金全馳詣唐軍,承裕遂入據安州。晉廷別簡節度使馬全節,興師規復,與李承裕交戰安州城南,承裕敗走。晉副使安審暉領兵追擊,復破唐兵,斬段處恭,擒李承裕,自唐監軍杜光鄴以下,盡被捕獲。全節殺死承裕及浮卒千五百人,械送光鄴等歸大梁。
時晉主石敬瑭尚存,聞光鄴等被械入都,不禁嘆息道:「此曹何罪!」遂各賜馬匹及器服,令還江南。唐主昪嚴拒不納,送還淮北,且遺晉主書,內有邊校貪功,乘便據壘,軍法朝章,彼此不可四語。晉主仍遣令南歸,偏唐主昪派了戰船,力拒光鄴,光鄴只好仍入大梁。晉主授光鄴官,編光鄴部兵為顯義都,命舊將劉康統領,追贈賈仁沼官階,算是了案。李金全到了金陵,唐主昪待他甚薄,只命為宣威統軍,金全已不能歸晉,沒奈何昪顏受命,此段文字,補前文所未詳。嗣是昪無心窺晉,惟知保守吳疆。
既而吳越大火,焚去宮室府庫,所儲財帛兵甲,俱付一炬。吳越王錢元瓘,駭極成狂,竟致病歿。將吏奉元瓘子弘佐為嗣,弘佐年僅十三,主少國疑,更因火災以後,元氣蕭條。吳越事就便帶過。南唐大臣,多勸昪進擊吳越,昪搖首道:「奈何利人災殃!」這是李昪仁心,不得謂其迂腐。遂遣使厚賫金粟,弔災唁喪,此後通好不絶。昪客馮延己好大言,嘗私譏昪道:「田舍翁怎能成大事?」昪雖有所聞,也並不加罪。但保境安民,韜甲斂戈,吳人賴以休息。
好容易做了七年的江南皇帝,年已五十六歲,未免精力衰頽。方士史守沖,獻入丹方,照方合藥,服將下去,起初似覺一振,後來漸致躁急。近臣謂不宜再服,昪卻不從。忽然間背中奇痛,突發一疽,他尚不令人知,密召醫官診治,每晨仍強起視朝。無如疽患愈劇,醫治無功,乃召長子齊王璟入侍,未幾已近彌留,執璟手與語道:「德昌宮積儲兵器金帛,約七百餘萬,汝守成業,應善交鄰國,保全社稷。我試服金石,欲求延年,不意反自速死,汝宜視此為戒!」說至此,牽璟手入口,嚙指出血,才行放下,涕泣囑咐道:「他日北方當有事,勿忘我言!」為後文伏筆。
璟唯唯聽命。是夕昪殂,璟秘不發喪,先下制命齊王監國,大赦中外。越數日不聞異議,方宣遺詔,即皇帝位,改元保大。太常卿韓熙載上書,謂越年改元,乃是古制,事不師古,勿可以訓。璟優旨褒答,但制書已行,不便收回,就將錯便錯的混了過去。
璟初名景通,有四弟景遷、景遂、景達、景逷。景遷蚤卒,由璟追封為楚王。景遂由壽王進封燕王,景達由宣城王進封鄂王,景逷為昪妃種氏所出。昪既受禪,方得此子,頗加寵愛。種氏以樂妓得幸,至此亦加封郡夫人。蛾眉擅寵,便思奪嫡,嘗乘間進言,謂景逷才過諸兄。昪不禁發怒,責他刁狡,竟出種氏為尼,且不加景逷封爵。及昪歿璟繼,種氏恐璟報怨,且泣且語道:「人彘骨醉,將復見今日了!」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幸璟篤愛同胞,晉封景逷為保寧王,並許種氏入宮就養。璟母宋氏,尊為皇太后,種氏亦受冊為皇太妃。議定父昪廟號,稱為烈祖。
尋改封景遂為齊王,兼諸道兵馬元帥,燕王景達為副。璟與諸弟立盟柩前,誓兄弟世世繼立,景遂等一再謙讓,璟終不許。給事中蕭儼疏諫,亦不見報,但封長子弘冀為南昌王,兼江都尹。虔州妖賊張遇賢作亂,派將蕩平。中書令太保宋齊邱,自恃勛舊,樹黨擅權,由璟徙宋為鎮海軍節度使。宋齊邱暗生忿懟,自請歸老九華,一表即允,賜號九華先生,封青陽公。齊邱去後,引用馮延己、常夢錫為翰林學士,馮延魯為中書舍人,陳覺為樞密使,魏岑、查文徽為副使。這六人中除夢錫外,半系齊邱舊黨,且專喜傾軋,貽誤國家,吳人目為五鬼。夢錫屢言五人不宜重用,璟皆不納。
既而璟欲傳位景遂,令他裁決庶政。馮延己、陳覺等,乘機設法,令中外不得擅奏,大臣非經召對,不得進見。給事中蕭儼,覆上疏極諫,俱留中不發。連宋齊邱在外聞知,亦上表諫阻。侍衛都虞侯賈崇,排闥入諍道:「臣事先帝三十年,看他延納忠言,孜孜不倦,尚慮下情不能上達,陛下新即位,所恃何人,遽與群臣謝絶。臣年已衰老,死期將至,恐從此不能再見天顏了!」言畢,泣下嗚咽。璟亦不覺動容,引坐賜食,乃將前令撤銷。表揚諫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