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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演義 - 1 / 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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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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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革命功成,私史雜出,排斥清廷無遺力;甚且摭拾宮閫事,橫肆譏議,識者喟焉。夫使清室而果無失德也,則垂至億萬斯年可矣,何至鄂軍一起,清社即墟?然苟如近時之燕書郢說,則罪且浮于秦政隋煬,秦隋不數載即亡,寧于滿清而獨水命,顧傳至二百數十年之久歟?昔龍門司馬氏作《史記》,蔚成一家言,其目光之卓越,見解之高超,為班范以下諸人所未及,而後世且以謗史譏之;烏有不問是非,不辨善惡,並置政教掌故于不譚,而徒采媟褻鄙俚諸瑣詞,羼雜成編,即詡詡然自稱史筆乎?以此為史,微論其穿鑿失真也,即果有文足征,有獻可考,亦無當於大雅;勸善懲惡不足,鬻奸導淫有餘矣。


  

鄙人自問無史才,殊不敢妄論史事,但觀夫私家雜錄,流傳市肆,竊不能無慊於心,憬然思有以矯之,又自愧未逮;握槧操觚者有日,始終不獲一編。而孰知時事忽變,帝制復活,籌安請願之聲,不絶于耳,幾為鄙人所不及料。顧亦安知非近人著述,不就其大者立論,胡人犬種,說本不經,衛女狐綏,言多無據;鑒清者但以為若翁華冑,夙無穢聞,南面稱尊,非我莫屬;而攀鱗附翼者,且麕集其旁,爭欲借佐命之功,博封王之賞,幾何不易君主為民主,而仍返前清舊轍也。

竊謂稗官小說,亦史之支流余裔,得與述古者並列;而吾國社會,又多歡迎稗乘。取其易知易解,一目瞭然,無艱僻淵深之慮。書籍中得一良小說,功殆不在良史下;私心怦怦,爰始屬稿而勉成之。自天命紀元起,至宣統退位止,凡二百九十七年間之事實,擇其關係最大者,編為通俗演義,幾經搜討,幾經考證,巨政固期核實,瑣錄亦必求真;至關於帝王專制之魔力,尤再三致意,懸為炯戒。成書四冊,凡百回,都五六十萬言,非敢妄擬史宬,以之供普通社會之眼光,或亦國家思想之一助云爾。稿甫就,會文堂迫于付印,未遑修飾,他日再版,容擬重訂,閲者幸勿誚我疏略也。是為序。

中華民國五年七月古越蔡東藩自識于臨江書舍。

第一回  溯往事慨談身世 述前朝細敘源流

「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開場白若莊若諧,寓有深意,讀者莫被瞞過。這聯語是前清時代的官民,每年寫上紅箋,當作新春的門聯,小子從小到大,已記得爛熟了。曾記小子生日,正是前清光緒初年間,當時清朝雖漸漸衰落,然全國二十餘行省,還都是服從清室,不敢抗命;士讀於廬,農耕于野,工居于肆,商販于市,各安生業,共樂承平,彷彿是汪洋帝德,浩蕩皇恩。比今日何如?到小子五六歲時,嘗聽父兄說道:「我國是清國,我輩便是清朝的百姓。」因此小子腦筋中,便印有清朝二字模樣。嗣後父兄令小子入塾,讀了趙錢孫李,念了天地元黃,漸漸把清朝二字,也都認識。至《學庸論孟》統共讀過,認識的字,差不多有三五千了,塾師教小子道:「書中有數字,須要曉得避諱!」小子全然不懂,便問塾師以何等字樣,應當避諱?塾師寫出玄字,曄字,胤字,弘字,顒字,詝字,指示小子道:「此等字都應缺末筆。」又續寫歷字,寜字,淳字,隨即于歷字,寧字,淳字旁,添寫一曆字,甯字,湻字,指示小子說道:「歷字應以曆字恭代,寜字應以甯字恭代,淳字應以湻字恭代。」小子仍莫名其妙,直待塾師詳細解釋,方知玄字曄字是清康熙帝名字,胤字是清雍正帝名字,弘字歷字是清乾隆帝名字,顒字是清嘉慶帝名字,寜字詝字淳字是清道光咸豐同治帝的名字,人民不能亂寫,所以要避諱的。


  
這等塾師也算難得了。

後來入場考試,益覺功令森嚴,連恭代的字,都不敢寫,方以為大清統一中原,餘威震俗,千秋萬歲,綿延不絶,可以與天同休了。虛寫得妙。誰知世運靡常,興衰無定,內地還稱安靜,海外的風潮,竟日甚一日。安南緬甸,是中國藩屬,被英法兩國奪去,且不必說。清朝原是慷慨得很。忽然日本國興兵犯界,清朝遣將抵禦,連戰連敗,沒奈何低首求和,銀子給他二百四十兆兩,又將東南的台灣省,澎湖群島,雙手捧送,日本國方肯幹休。過了兩三年,奉天省內的旅順大連灣,被俄國租占了去,山東省內的膠州灣,被德國租占了去,膠州灣東北的威海衛,被英國租占了去,廣東省內的廣州灣,被法國租占了去,而且內地的礦山鐵路,也被各國占去不少。這便叫作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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