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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 221 / 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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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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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十三日達旦雨不止,大乘師復留憩。余見其瓶粟將盡,為炊粥為晨餐,師復即另爂為飯。

上午雨止,恐余行,復強余餐。忽有一頭陀入視,即昨朝陽入庵時曳杖而出者,見余曰:「君尚在此,何不過我?我猶可為君一日供,不必啖此也。」遂挾余過朝陽,共煨火具餐。師號總持,馬龍人,為曲靖東山寺住持,避囂于此,亦非此庵主僧也。此庵主僧曰瑞空,昨與舊寺主僧俱入郡,瑞空歸而舊寺僧並不知返,蓋皆蠢蠢即無知,世法佛法,一無少解者。大乘精進而無餘資,總持靜修而能撙節節省,亦空山中兩勝侶也。


  

已而自言其先世為姑蘇吳縣籍,與余同姓。昔年朝海過吳門,山塘徐氏欲留之放生池,師不果而歸。今年已六十三矣。是夜宿其西樓,寒更甚,而夜雨復潺潺。

十四日雨竟日不霽,峭寒砭biān。骨刺骨,惟閉戶向火,不能移一步也。

翠峰山,在曲靖西北,交水西南,各三十里,在馬龍西四十里,秀拔為此中之冠。

朝陽庵則劉九庵大師所開建者。

碑言師名明元,本河南太康人,曾中甲科,為侍禦,嘉靖甲子駐錫翠峰。萬曆庚子公元1600有征播之役,軍門陳用賓過此,感師德行,為建此庵。後師入涅槃,陳軍門命以儒禮葬于庵之東原。土人言:劉侍禦出巡,案置二桃,為鼠所竊。劉窺見之,佯試門子曰:「汝何竊桃?」門子不承。嚇之曰:「此處豈復有他人,而汝不承。吾將刑之。」門子懼刑,遂妄承之。問:「核何在?」門子復取他核以自誣。劉曰:「天下事枉者多矣!」乃棄官薙tì發削髮為僧于此。

曲靖者,本唐之曲州、靖州也,合其地置府,而名亦因之。

沾益州土知州安邊者,舊土官安遠之弟,兄終而弟及者也。與四川烏撒府土官安孝良接壤,而復同宗。水西安邦彥之叛,孝良與之同逆。

未幾死,其長子安奇爵襲烏撒之職,次子安奇祿則土舍也。軍門謝命沾益安邊往諭水西,邦彥拘留之。

當事者即命奇祿代署州事,並以上聞。

後水西出安邊,奉旨仍掌沾益,奇祿不得已,還其位;而奇祿有烏撒之援,安邊勢孤莫助,擁虛名而已。然邊實忠順,而奇祿狡猾,能結當道歡。今年三月,何天衢命把總羅彩以兵助守沾益,彩竟乘機殺邊,並挈其資二千金去。或曰:彩受當道意指,皆為奇祿地也。奇祿遂復專州事,當道俱翕然從之。獨總府沐曰:「邊雖上司,亦世臣也,況受特命,豈可殺之而不問?」故至今九月間,沾益復杌梩wùniè不安不安,為未定之局雲。

下午飯後,伺雨稍息,遂從朝陽右登頂。西上半裡。右瞰峽中,護國寺下嵌穽口,左瞻岡上,八角庵上踞朝陽右脅。

西眺絶頂之下,護國後箐之上,又有一庵,前臨危箐,後倚峭峰,有護國之幽而無其逼,有朝陽之塏kǎi地勢高而土質乾燥而無其孤,為此中正地,是為金龍庵。時霏雨復來,俱當岐而過,先上絶頂。又西半裡逾北嶺,望見後數里外,復一峰高峙,上亦有庵,曰盤龍庵,與翠峰東西駢峙;有水夾北塢而下,即新橋石幢河之源也。於是南向攀嶺脊而登,過一虛堂,額曰:「恍入九天。」又南上,共半裡而入翠和宮,則此山之絶頂也。

翠峰為曲靖名峰,而不著于《統志》。如閬木之在東山,與此隔海子遙對,然東山雖大,而非正脈,而此峰則為兩江鼻祖。

余初見西塢與回龍夾北之水,猶東下新橋,而朝陽、護國及是峰東麓之水,又俱注白石,疑是峰猶非正脊;及登頂而後知正南下墜之峽,則南由響水坳西,獨西下馬龍出尋甸矣,始信是頂為三面水分之界。東北二面俱入南盤,南面入北盤。其脈南自響水坳西,平度而峙為此峰,即西度盤龍。其水遂南北異流,南者從西轉北,北者從東轉南。兩盤之交錯,其源實分于此雲。

翠和頂高風峭,兩老僧閉門煨火,四顧霧幕峰彌,略瞰大略。由南塢西下,為尋甸間道,余擬明日從之而去者。遂東南下,由靈官廟東轉,半裡入金龍庵。庵頗整潔,庭中菊數十本,披霜含雨,幽景淒絶。

是庵為山東老僧天則所建,今天則入省主地藏寺,而其徒允哲主之。

肅客恭敬地引進客人具齋,瞑雨漸合。遂復半裡,東還朝陽。欲下護國看大乘師,雨滑不能,瞰之而過。


  
十五日達旦雨止,而云氣靉靆àidài形容雲氣很濃,余復止不行。日當午獻影,余遂乘興往看大乘。大乘復固留。時天色忽霽,余欲行而度不及,姑期之晚過,為明日早行計。

乃覆上頂,環眺四圍,遠峰俱出,始晰是山之脈,但東西橫列,而脈從中度,屢伏屢起,非直亙之脊也。惟翠峰與盤龍二峰,乃東西並夾。而翠峰之南,響水坳之支橫列東下,而結為曲靖;盤龍之西,又南曲一支,始東下而結為交水,又橫亙而北,始東匯炎方之水,又北始轉度沾益之南塢焉。從峰東下,又還過八角庵,仍返餐于朝陽。

為總持所留,不得入護國。

是日以麗江、嵩明二處求兆于翠和靈簽,麗江得「貴人接引喜更新」,嵩明得「枯木逢春欲放花」。皆吉兆也。午晴後,竊計明日可早行,既暮而雨復合。

十六日阻雨。

十七日雨復達旦。一駐朝陽者數日,而總持又非常住,久擾殊為不安,雨竟日復一日。飯後欲別而行,總持謂雨且復至。已而果然。已復中霽,既乃大注,傾盆倒峽,更甚于昨。

十八日徹夜徹旦,點不少輟。

前二日俱午刻朗然,而今即閃爍之影一併無之,而寒且更甚,惟就榾柮作生涯即以燒木棍烤火過日子,不復問前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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