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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 118 / 338
古典散文類 / 徐宏祖 / 本書目錄
  

徐霞客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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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又二里,抵山下。望一洞在南山,東向而卑伏;一洞在南山,北向而高騫;一洞在北山中突之峰,東向而淺列。方莫知適從,忽聞牧者咳嗽聲,遙呼而詢之,則北向高騫者是。

亟披莽從之。


  

其人見余所攜炬一束,哂曰:「入此洞須得炬數枚乃可竟。此一炬何濟?」余始信此洞之深邃,而恨所攜之炬少也。伏莽中石磴隱隱,隨之而躋,洞門巨石前橫。從石隙入,崖石上大鎸「西峰之岩」四字,為寶祐三年125年李桂高書。其前又有碑記二方,其一不可讀,其一為紹定元年128太守劉繼祖重開此岩,而桂林司理參軍饒某記而並書者也。其記大約云:桂西靈異之氣多鐘于山川,故真仙為天下第一,而曰老人者次之,曰玉華、彈子者又次之,而西峰岩則與真仙相頡頏,而近始開之。

余始知此洞之名為劉公者以此,而更信此洞之始,其開道建閣,極一時之麗。而今乃荒塞至此,益慨融之昔何以盛,今何以衰耶!入洞,內甚寬敞,先爇炬由其後右畔入,則乳柱交絡,戶竇環轉,不數丈而出。

又從其後左畔入,則乳柱宏壯,門竇峻峽,數丈之後,愈轉愈廓,寶幢玉筍,左右森羅,升降曲折,杳不可窮,亦不可記。

其時恐火炬易盡,竭蹶前趨,嘗臠而出只嘗了切下來的一小塊肉,不知蔗境最後得到的佳境更當何如也。唐容《真仙鎸記》謂:「西峰岩比彈子同於加奇而稍窄。」所云「窄」者,豈以洞門巨石虧蔽目前,未悉其宮牆之宏邃耶?下山,西望北山中突東向之洞,其外雖淺而石態氤氳,門若雙列,中必相通。亟趨其下,則崖懸無路。時導者已先歸,見余徘徊仰眺,復還至,引入南麓小洞。

其門南向而淺,與上岩不通。

蓋上岩危瞰峰半,遙望甚異,而近眺無奇,且路絶莫援,不得不為卻步。既東行,迴首再顧,則氤氳之狀,復脈脈系人。

仍強導者還圖攀躋,導者乃芟翳級石,猿攀以登,余亦仿而隨之,遂歷其上。則削壁層懸,雖兩崖並列,而中不相通,外復淺甚,蓋徒有玲瓏之質,而未通窈窕之關,始興盡而返。仍東南二里,抵真仙岩。時適當午,遂憩岩中,搜覽諸碑于巨石間,而梯為石滑,與之俱墜,眉膝皆損焉。

真仙岩中明夾可棲,寂靜無塵,惟泉聲轟轟不絶,幽處有蛇,不為害,而蚊蚋甚多,令人不能寐。計八中夜,聞有聲甚宏,若老人謦咳咳嗽然,久而不絶。早起詢之,乃大蟲鳴也。頭大於身,夜潛穴中,然惟此夕作聲,余寂然。

七月初一日早起,以跌傷故,姑暫憩岩中。而昨晚所捶山谷碑猶在石間,未上墨瀋,恐為日爍,強攀崖拓之。甫竟而參慧呼赴晨餐,余乃去而留碑候燥,亟餐而下,已為人揭去。

先是,余拓左崖上《老君像碑》,越宿候干,亦遂烏有。

至是兩番失之,不勝悵悵。蓋此中無紙,前因司道檄縣屬僧道攜紙來岩拓《元祐黨籍》,余轉市其連四陸張。拓者為吏所監督,欲候《黨籍碑》完,方能為余拓韓忠獻大碑,故棲遲以待。余先以余閒取一紙分拓此碑,而屢成虛費。然碑可再拓,而紙不可再得,惟坐候拓者,完忠獻大碑而已。是日僧道期明日完道碑,初三日乃得為余拓,而韓碑大,兩側不能着腳,余先運木橫架焉。

初二日是日為縣城墟期,余以候拓淹留停留,欲姑入市觀墟;出洞而後知天雨,洞中溪聲相溷,晴雨不辨。乃還洞,再拓黃碑。下午仍憩岩中。


  

初三日早霧,上午乃霽。

坐洞中候搨碑者。

久之至,則縣仍續發紙命拓,復既期初四焉。余乃出洞,往覓對崖明竅之徑。東越洞前石樑,遂循山南轉而西,徑伏草中,時不能見;及抵後山過脊,竟不得西向登崖之徑;乃踐棘攀石,莽然躋山半覓之,皆石崖嵯峨,無竅可入。

度其處似過而南,乃懸崖復下。忽有二農過其前,亟趨詢之,則果尚在北也。依所指西北上,則莽棘中果有一竅,止容一身,然下墜甚深,俯而瞰之,下深三丈餘,即北崖僧棲所對望處也。已聞搨碑僧道笑語聲,但崖峻而下懸,不能投虛而墜。眺視久之,見左壁有豎隙,雖直上無容足攀指處,而隙兩旁相去尺五,可以臂綳而足撐。乃稍下,左轉向隙,而轉處石皆下垂,無上岐,圓滑不受攀踐,磨腹而過,若鳥之摩空像鳥兒擦天而飛,猿之踔虛猿猴跨溝澗,似非手足之靈所能及也。既至隙中,撐支其內,無指痕安能移足,無足銜安能懸身。兩臂兩足,如膠釘者然,一動將溜而下。然即欲不動,而撐久力竭,勢必自溜。不若乘其勢而蹲股以就之,迨溜將及地,輒猛力一撐,遂免顛頓。

此法亦勢窮而後得之,非可嘗試者也。既下,則岩寬四五丈,中平而下臨深溪,前列柱綴楞如勾欄然,恐人之失足深崖,而設以護之者。岩內四圍環壁,有卷舒活潑之意,似雕鏤而非雕鏤所能及者。前既與西崖罨映,後復得洞頂雙明,從其中遙顧溪之兩端,其出入處俱一望皎然,收一洞之大全,為眾妙之獨擅。真仙為天下第一,宋張孝祥題:「天下第一真仙之岩。」而此又真仙之第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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