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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渡澗為東麓,雲陽之西也,棗核故道;不渡澗為西麓,大嶺、洪碧之東也,出把七道。北〕半裡,遇樵者,引至上清潭。其洞即在路之下、澗之上,門東向,夾如合掌。水由洞出,有二派通「脈」,支流:自洞後者,匯而不流;由洞左者,〔乃洞南旁竇,〕其出甚急。既逾洞左急流,即當伏水而入。導者止供炬爇火,無肯為前驅者。余乃解衣伏水,蛇行以進。
石隙既低而復隘,且水沒其大半,必身伏水中,手擎火炬,平出水上,乃得入。西入二丈,隙始高裂丈餘,南北橫裂者亦三丈餘,然俱無入處。惟直西一竇,闊尺五,高二尺,而水沒其中者亦尺五,隙之餘水面者,五寸而已。計匍匐水中,必口鼻俱濡水,且以炬探之,貼隙頂而入,猶半為水漬。時顧仆守衣外洞,若泅水入,誰為遞炬者?身可由水,炬豈能由水耶?況秦人洞水,余亦曾沒膝浸服,俱溫然不覺其寒,而此洞水寒,與溪澗無異。而洞當風口,颼颼彌甚。風與水交逼,而火復為阻,遂舍之出。出洞,披衣猶覺周身起粟,乃爇火洞門。久之,復循西麓隨水北行,已在棗橡嶺之西矣。
去上清三里,得麻葉洞。洞在麻葉灣,西為大嶺,南為洪碧,東為雲陽、棗核之支,北則棗核西垂。大嶺東轉,束澗下流,夾峙如門,而當門一峰,聳石屼突,為將軍嶺;澗搗其西,而棗核之支,西至此盡。澗西有石崖南向,環如展翅,東瞰澗中,而大嶺之支,亦東至此盡。回崖之下,亦開一隙,淺不能入。崖前有小溪,自西而東,經崖前入于大澗。
循小溪至崖之西脅亂石間,水窮於下,竅啟于上,即麻葉洞也。洞口南向,大僅如鬥,在石隙中轉折數級而下。初覓炬倩導,亦俱以炬應,而無敢導者。曰:「此中有神龍。」或曰:「此中有精怪。非有法術者,不能懾服。」最後以重資覓一人,將脫衣入,問余乃儒者,非羽士,復驚而出曰:「予以為大師,故欲隨入;若讀書人,余豈能以身殉耶?」余乃過前村,寄行李于其家,與顧仆各持束炬入。
時村民之隨至洞口數十人,樵者腰鐮,耕者荷鋤,婦之炊者停爂cuàn燒火,織者投杼,童子之牧者,行人之負載者,接踵而至,皆莫能從。余兩人乃以足先入,歷級轉竇,遞炬而下,數轉至洞底。洞稍寬,可以測身矯首,乃始以炬前向。其東西裂隙,俱無入處,直北有穴,低僅一尺,闊亦如之,然其下甚燥而平。
乃先以炬入,後蛇伏以進,背磨腰貼,以身後聳,乃度此內洞之〔第〕一關。
其內裂隙既高,東西亦橫亙,然亦無入處。又度第二關,其隘與低與前一轍,進法亦如之。既入,內層亦橫裂,其西南裂者不甚深。其東北裂者,上一石坳,忽又縱裂而起,上穹下狹,高不見頂,至此石幻異形,膚理石表與石質頓換,片竅俱靈。其西北之峽,漸入漸束,內夾一縫,不能容炬。轉從東南之峽,仍下一坳,其底砂石平鋪,如澗底潔溜,第乾燥無水,不特免揭厲,且免玷汙也。
峽之東南盡處,亂石轟駕,若樓台層疊,由其隙皆可攀躋而上。其上石竇一縷,直透洞頂,光由隙中下射,若明星鈎月,可望而不可摘也。
層石之下,澗底南通,覆石低壓,高僅尺許;此必前通洞外,澗所從入者,第不知昔何以湧流,今何以枯洞也,不可解矣。由層石下北循澗底入,其隘甚低,與外二關相似。稍從其西攀上一石隙,北轉而東,若度鞍歷嶠。兩壁石質石色,光瑩欲滴,垂柱倒蓮,紋若鏤雕,形欲飛舞。東下一級,復值潤底,已轉入隘關之內矣。於是闢成一衖通「弄」,小巷之意,闊有二丈,高有丈五,覆石平如布幄,澗底坦若周行。
北馳半裡,下有一石,庋出如榻床楞邊勻整;其上則蓮花下垂,聯絡成幃,結成寶蓋,四圍垂幔,大與榻並,中圓透盤空,上穹為頂;其後西壁,玉柱圓豎,或大或小,不一其形,而色皆瑩白,紋皆刻鏤:此衖中第一奇也。又直北半裡,洞分上下兩層,澗底由東北去,上洞由西北登。時余所賫火炬已去其七,恐歸途莫辨,乃由前道數轉而穿二隘關,抵透光處,炬恰盡矣。穿竅而出,恍若脫胎易世。洞外守視者,又增數十人,見余輩皆頂額以手加額作敬禮狀稱異,以為大法術人。
且云:「前久候以為必墮異吻,故余輩欲入不敢,欲去不能。想安然無恙,非神靈懾服,安能得此!」余各謝之,曰:「吾守吾常,吾探吾勝耳,煩諸君久佇,何以致之!」然其洞但入處多隘,其中潔淨乾燥,余所見洞,俱莫能及,不知土人何以畏入乃爾!
乃取行囊于前村,從將軍嶺出,隨澗北行十餘里,抵大道。其處東向把七尚七里,西向還麻止三里,余初欲從把七附舟西行,至是反溯流逆上,既非所欲,又恐把七一時無舟,天色已霽,遂從陸路西向還麻。時日已下舂,尚未飯,索酒市中。又西十里,宿于黃
石鋪,去茶陵西已四十里矣。是晚碧天如洗,月白霜淒,亦旅中異境,竟以行倦而臥。
黃石輔之南,即大嶺北峙之峰,其石嶙峋插空,西南一峰尤甚,名五鳳樓,〔去十里而近,即安仁道。〕余以早臥不及詢,明日登途,知之已無及矣。
〔黃石西北三十里為高暑山,又有小暑山,俱在攸縣東,疑即司空山也。二山之西,高峰漸伏。茶陵江北曲,經高暑南麓而西,攸水在山北。是山界茶、攸兩江雲。〕十八日晨餐後,自黃石鋪西行,霜花滿地,旭日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