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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老君在上,毫光照曜,景墾慶雲。肌膚綽約,似閨中之處子;精神充溢,猶襁褓之嬰兒。次觀宛邱,童顏鶴髮,碧眼修眉,翩翩有道,意氣融融,保真氣象,真天上神人,非人間凡骨也。先生趨拜,二仙答禮命坐。先生再拜曰:「弟子山野鄙人,林泉末品,太池欲求上達,精微未臻。來追覓仙蹤,仰祈覺悟,幸蒙不棄,得睹仙顏,誠夙世有緣,三生有幸。倘憫弟子齋宿之誠,問道之切,指迷大覺,則佩德殊深,感恩彌厚。方將拜跪,不勝永懷之至,敢望坐乎?」老子曰:「居,吾與汝:至道之精,杳杳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道無所,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毋勞爾形,毋播爾精,毋狎爾性,息慮營營,乃可長生。」先生聞論,心花頓開,塵情冰釋,再拜稽首曰:「大仙之道,天地之道也。」轉拜宛邱。邱曰:「汝名在仙籍,執此操修,不日可到,何必多求。」因命二童送行。先生再拜辭別。二童送至迎所,相別而歸。
鐵拐獨步遇師
卻說先生自華山別歸,復居岩穴深林,深會老子之旨,熟思宛邱之語。運道益堅,用功益力。能出陰神,四方清逸,幽人聞風興起,相與往來,多求為之徒者。
一日先生與其徒論道,忽見祥光繞其戶牖。先生觀之良久,乃曰:「此氣非常,必有異人降臨吾室。」乃獨自出齋散步。高山絶頂,見一鷹振羽高崗,喟然嘆曰:「詩云:‘綿蠻黃鳥,止於丘隅。’」知其所止也。此鷹獨立於此,誠為知止。即有清間弓矢之徒,惟嗟望耳;繒繳之巧,安能施乎?奈何世人營營逐逐,于蝸角之虛名,覓蠅頭之微利,自驅陷井,至死方悔,豈不出此鷹之下乎?吾益有自儆矣。因口占一絶云:
知止不求寸,金睛半倦開;振衣千仞崗,何效戀塵埃?吟畢,正見祥雲縹渺,清氣汪洋,見二人跨鶴而來。向前視之,乃老君、宛邱也。先生急忙迎拜。老子笑謂李曰:「觀子今日之遊,固然足以發吾昔日之旨矣。」乃與李同至茅齋,先生再拜請教。老子曰:「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無為。游心欲淡,浩氣欲養,與物自然無私矣。」因與李約曰:「吾欲游西域諸國,欲偕汝行遊。可于十日後,神馳吾側,毋相違也。」言訖,即同宛邱駕鶴望空而去。先生目送,嘖嘖稱善,乃歸茅齋。
不覺光陰易過,十日已周。乃呼其徒楊子囑曰:「吾將出神,赴老君之約于華山,留魄在此。倘遊魂七日而不返。方可符吾魄化之。若七日未滿,當好為吾守此魄,勿使傾壞,以違吾言也。」囑畢,靜坐游神而去。
楊徒守屍誤化
卻說其徒受命守屍,加意防護,日夜不敢少休。及其六日,忽見家人馳至,促之曰:「母病十分沉重,死而復醒,專待一見,可急馳歸。」楊子大哭言曰:「母病危急,師魂未返,如我友,屍誰與守。」家人曰:「人死固無復生之理,況死已六日,其中肺肝必腐,猶望其生,是守膠柱之見也!不亦愚乎?況師以我合,親以天合,孝與友固不能兩全,而親與師又豈容並大?雖成我之恩,與生我者並重,其中並無緩急之分。縱終事之道,與受命者同,其內不無常變之別。吾以為師六日雖不終期,失信之罪,猶可逭也。倘親一旦告終,送死不及,終天之恨,其誰逭之,不如便化其屍,速歸事母,庶可兩全。否則非吾所能及矣?」楊子聞言,一心猶豫。但事既窮迫,不可得兼,只得聽之。乃具豆積薪,置屍其上,陳列祭品共輓章,涕位再拜祭之。輓章曰:
母病不可起,師魂猶未歸;師言將待踐,母命安忍違。舍魚取熊掌,二者難兼之,涕位辭靈魂,華山好自依。
祭畢,燃火取豆拋撒其中。火烈薪多,屍骨須臾化盡。乃望空大哭一場而歸,其母已死。
鐵拐托魂餓莩
卻說先生神出華山,隨老君西遊竺乾諸國,歷蓬萊、方丈,遍游三十六洞天。邀游數日之間,多得老君之道,乃欲辭歸。老君笑而不答,為之偈而遣之歸。偈曰:
辟榖不闢麥,車輕路亦熟;欲得舊形骸,正逢新面目。
先生辭歸之期,正當七日,卻來茅齋尋魄,毛髮無存。徒亦不見。轉身見積薪之處。暖氣騰騰,幽煙寂寂,始知身屍被化,深怨弟子背盟。遊魂到處無依,日夜憑空號叫。遙值餓莩之屍,倒于山側,猛想老君臨別之偈曰:「欲得舊形骸,正逢新面目。」然此餓莩之屍,即吾面目也。數固如此,何必尤人?魂正無依,何暇擇體?於是乃附餓莩之屍而起。餓莩者,蓬其首,垢其面,但其腹,跛其足,倚紫色枴杖而行。世傳先生之形跛惡者,蓋其附餓莩之體,非其本原舊質也。先生既托屍而起,又能辟榖變化;將手中竹杖以水噀之,成鐵。人間多不知其姓名,惟以鐵拐先生呼之。
仙丹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