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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緒,吳郡人,第進士,以職官知襄州城縣。其為政務疾惡,而遂至外暴,察苛急,視群吏若仇仇,撲撻殆無虛日。一日晚坐廳,有黑犬自門直入,怒目狂吠,躍而升廳。陸號呼,群吏競持梃逐之,入吏舍,忽不見。既而陸妻死,遂百鬼進其舍,陸子幼,有數婢,往往白晝見少年入婢室。陸大怒,縛群婢,掠至髡鈦烙炮以迅其奸,而終不得狀。又,堂前舊作盆池植蓮,一日,盆出於外,而無發掘之跡,遽命理之,越宿復然。陸自臨視,照水見其形冠服非常,而立侍皆群鬼,陸大怖。又有聲于梁棟間,漸與陸語,索紙作詩。始見數字在紙,每讀畢一句,則一句出,而前句旋滅,其語大略皆譏戲陸也。如是二年,解官,怪始絶。長緒自為人言如此。
○寇侍禁
寇侍禁立,嘗為三司大將,與同列李某者皇中部督香藥往廣信軍,納畢回京,宿于定州永樂驛之堂。時苦寒,乃熾炭炷燈擁爐而坐,夜將二鼓,李某先寢。堂後呦呦然如小豚相逐,亦不以為異。俄頃,門轟然大闢,一媼長二尺許,蓬鬢傴僂而前,以口噓燈,焰碧而將滅。寇大驚,以杖擊之,媼走,寇逐之,顙抵門扉,偃仆于地。即開堂之前門,將走外廳呼其從者,忘廳後之有屏也,頭又觸之而踣。因大呼,驛吏與仆廝秉火而至,見寇顙破血流,燈檠且折,門閉如故。李以被蒙首伏床下。詢之,驛吏云:「嘗有斯妖出自堂後右城小穴中。」寇自說如此耳。
○張尚書
張尚書存,冀州人,家富於財,策進士第,累歷台省館閣清要之職,致政歸鄉閭。一夕,圉人見一犢盜食馬粟,逐而捶之,但見白光奔宅門,遂失之,門閉如故。翌日,張病,肌骨痛者數日,間策杖詣馬廄,問圉人云:「旬日前夜見何物」圉人曰:「見一犢竊啖馬粟,擊之,化為白光而去。」張曰:「後或見,不可擊也。」圉人頗疑之。歲余病亟,閽者見一犢自宅門出,追視,乃不見。俄聞宅中哭,乃尚書也。
○姜定國
高密姜定國業九經,一夕,寢于家塾,夢二人身長而貌狠,怒氣勃勃然,謂定國曰:「吾身長丈八,可殺汝,可噬汝。」定國驚魘,號呼拒之而退。明夜復夢如初。大懼,乃徙其寢具,與門下客同榻。客取刀斷之,少頃,一蛇復至,客又殺之。明日度二蛇,果長三尋。定國後登九經第,今為幕職官。
○傅文秀
禮賓副使傅公文秀,嘗自京挈家歸鳳翔府陽平鎮之故居。既而其兄之女為物所憑,暮則靚妝麗服,處帷帳中切切如與人語,家人問之,不對,若是者殆半歲。有善制鬼者羅禁,以其能符禁,鄉人呼為羅禁,傅召使視之,遂以法劾其女。乃云:「吾韓魏公之子也,昔侍父鎮關中,以病死於長安驛舍,昨日傅族經由,悅其女美,因而婿之。」羅再三訊詰,辭頗屈伏,遂去。後數夜號呼于堂下曰:「汝雖絶我婚,當歸吾子也。」再飲之以藥,下塊肉如拳,自此不復至。
○胡郎中
胡郎中楷,慶歷中偶會于真州,嘗言:有親舊赴官湖湘,舟行至鄂岳間,舟忽不進,舟人亦無以施力。其人焚香奠酒披秉再拜,懇誠以禱,良久舟寂然而逝。他船見其舟後有枯木查牙,躍高數丈復沉于水,不知何物。豈蛟龍之變化乎
○僧行悅
長白山醴泉寺,乃景德寺西禪院之下院也,歲久頽圮,僧行悅志欲營葺。因靈市岩川董將軍莊大木百餘章,有大榆,其上巨枝岐分,向因雷雨,枝間有大足跡,長僅二尺。僧伐視之,上下如一,因斷為數十百片,俾其徒偽稱佛所踐履,持之化誘諸郡,三歲得錢五千萬,寺宇一新,頗極壯麗。事在天禧中,李省山人目睹。
評曰:佛之徒以因果禍福,恣行誘脅,持元元死生之柄,自王公而下趨向者十八九。悅又能假詭異之跡,俾夫庸忄柔者破帑傾篋而甘心焉。嗚呼!人之好怪也甚矣。
○康定民
康定軍未建時,古城卑缺,人得而逾。有邑居王某與北郊村民聯親,景五年秋,村民為子娶婦,王赴。其花燭中夜,二姻家交爭紛然,王不喜,遂於廚中得焚余柴枝長三四尺,持之以歸。時月色微明,行二三里過古道,有小兒約十數歲遽來,持王衣裾啼哭不已,問其家,亦不答。乃力解其手,未數步又來相逐,遂以所持柴枝擊之,即仆地,不聞鼻息。王默念曰:「兒定死。」大懼,又慮路人見而跡露,乃疾走,逾毀垣而入。翌日,不敢出門,恐官捕殺人者。日既高,不得,出裡巷伺探消息,寂爾不聞。遂由舊路覆其事,惟見一朽腐棺板,長三尺餘,中微骨折,尚有火煤之跡。其古道左右皆土崖,高五六仞,居民多穴之以瘞小兒。蓋游鬼憑而為變耳。
○鄭前
治平中,武昌縣令鄭前嘗覺腠理不寧,晝寢曲室,夢一老父古衣冠,揖鄭曰:「君小疾,煮地骨皮湯飲之即愈。」鄭曰:「素不奉展,何故至此」云:「我西漢時與君嘗聯局事,君已為三世人,我尚留滯幽壤。」即詢其名氏,云:「前將軍何復。或欲尋吾所居,可來費家園也。」臨別口占詩一絶,云:與子相逢西漢年,半成枯骨半成煙。欲知土室長眠處,門有青松澗有泉。鄭官滿,之鄂渚,游頭陀寺,山下城小路見叢薄蔚然。問寺僧,乃費家園也。道次有斷碑,字已漫滅,惟有何復字可辯。塚前有澗水洎老松數株。
○陳州女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