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是寅未卯初,靈雲等一行四人出了洞府,把洞門封閉,然後駕起劍光,往醉仙崖而去。不一會工夫,四人便到崖前,分頭各去做事。靈雲與孫南先找好自己應立的方位,朱梅將誅邪刀分了一半與金蟬。
那蛇洞原來在西方,朱梅順洞口往東,將誅邪刀埋在土內,刀尖朝上,與地一樣平。叫金蟬算好步數,比好直徑,由東往西,如法埋好。
兩人插到中間會,約花了一頓飯的光景,步數一些也不差。事畢,兩人俱都弄了一手泥灰,金蟬便要和朱梅同到山澗下去洗手。朱梅點頭應允,同往山澗中走去。
這時如火一般的紅日,已從地平線上逐漸升起,照著醉仙崖前的一片枯枝寒林,靜蕩蕩的。寒鴉在巢內也凍得一點聲息皆無,明光爍爍,微風渺渺,景緻清幽已極。再加上這一對粉裝玉琢的金童玉女,真可算得塵外仙境。
朱梅、金蟬雙雙到了澗邊,正就著寒泉洗手的當兒,忽聽吱吱兩聲。朱梅忙把金蟬一拉,躲在一塊山石後方,往外看時,卻原來是澗的對面有一支寒鴉,從一枯樹枝上飛向東方。
金蟬道:「梅姊,一支烏鴉,你也大驚小怪。」
朱梅忙叫金蟬噤聲,縱在高處,往四面看去。只見寂寂寒山,非常清靜,四外並無一些跡兆,才放心落下地來。
金蟬問:「何事這般驚疑?」
朱梅道:「蟬弟你哪裡知道,烏鴉在這數九寒天,如無別的異事發生,哪會無故飛?我們與它相隔甚遠,又怎會驚動?我看今日殺這個妖蛇倒不成問題,惟獨這枝肉芝,我們倒要小心,不要讓妖人混水摸魚,輕易得去。你入門未久,功行還淺。我把家師給我的虹霓劍借你斬蛇,待我替你看住肉芝,將它擒到手中給你。你也無須同姊姊他們客氣,就把它生吃下去。好在他們功行高深,也不在乎這個。」
金蟬聽了,笑道:「我起先原打算捉回去玩的,誰要想吃它?偏偏它又長得和小人一樣,好像有點同類相殘似的,如何忍心吃它?還是梅姊你吃吧。」
朱梅道:「獃弟弟,你哪裡知道,這種仙緣,百世難逢,豈可失之交臂?況且此物也無非是一種草類,稟天地靈氣而生,幻化成人,並非真正是人。吃了它可以脫骨換胎,抵若千年修煉之功,你又何必講婦人之仁呢?」
金蟬搖頭道:「功行要自己修的才算希奇,我不稀罕沾草木的光。況且那肉芝修煉千年,才能變人,何等不易,如今修成,反做人家口中之物。它平時又不害人,我們要幫助它才對,怎麼還要吃它?難道修仙得道的人,只要于自己有益,便都不講情理麼?」
朱梅聽了,嬌嗔滿面道:「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處處向著你,你倒反而講了許多歪理來我,我不理你了。」說完,轉身要走。
金蟬見她動怒,不由慌了手腳,連忙賠著笑臉說道:「梅姐不要生氣,你辛苦半天,得來的好東西,我怎好意思享用?不如等到捉到以後,我們稟明大師和母親,憑她二位老人家發落如何?」
朱梅道:「說得好聽,反正還未捉到,捉到時,不愁你不吃。」
二人正談得起勁,忽然靈雲飛來,說道:「你們二人在此說些什麼?你看天到什麼時候了,如今崖內已經發出叫聲來了。」
朱梅和金蟬側耳細聽,果然從崖洞中發出一種淒厲的嘯聲,和昨晚一樣。三人忙往崖前趕去,朱梅把紅霓劍遞與金蟬道:「擒妖之事,有你三位足夠,我去等那肉芝去。」說罷,飛往崖後面去。
靈雲究因金蟬年輕,不敢叫他涉險,便哄他道:「我同你站在一起吧。」
金蟬道:「這倒可以遵命,不過這條蛇是要留與我來斬的。」
靈雲點頭應允,金蟬高高興興隨著靈雲找定方位。站好之後,靈雲又怕孫南失事,打算前去囑咐一番,便叫金蟬不要離了方位,去去就來。
這時妖蛇叫了兩聲,又不見動靜。日光照遍大地,樹枝和枯草上的霜露,經陽光一蒸發,變成一團團的淡霧輕煙,一片。
金蟬站了一會,覺得無聊,忽然看見從地面上鑽出一個雪白的東西,大吃一驚。等到仔細一看,正是他心愛而求之不得的肉芝。正待上前用手去捉,那肉芝已跪在面前,叩頭不止。
第十一回 懷抱熱腸 芝仙乞命 功服靈藥 俠女多情
金蟬看了,好生不忍,便朝它說道:「小乖乖,你不要跑,到我這來,我決不吃你的。」
那肉芝好似也通人性,聞言之後,並不逃跑,一步一拜,走到金蟬跟前。
金蟬用手輕輕將它捧在手中細看,那肉芝通體與人無異,渾身如玉一般,只是白透青,沒有一絲血色。頭髮只有幾十根,也是白的,卻沒有眉毛,面目無不微妙微肖,非常美秀。
那肉芝也好似深通人性,任憑他抱在懷中,隨意撫弄,毫不躲閃。
金蟬是越看越愛,便問它道:「從前你見了我就跑,害得你的馬兒被毒蛇吃了。如今你見了我,不但不跑,反這樣的親近,想你知道我不會害你嗎?」
那肉芝兩眼含淚,不住地點頭。金蟬又道:「你只管放心,我不但不吃你,反而要保護你,願意和我回洞去嗎?」
那肉芝又朝他點頭,依偎在他懷中。金蟬因為愛它長得好看,去親吻它的小臉,那肉芝卻去用舌舔那金蟬的雙目。當時金蟬只覺涼陰陰,癢蘇蘇的,非常舒服,不甚注意。
金蟬正在得意之間,忽然靈雲走來。肉芝見了靈雲,便不住地躲閃,幾次要脫手跑去。金蟬知它畏懼,一面將它緊抱,一面對它說道:「來的是我的姊姊,不會害你的,你不要怕。」
話猶未了,靈雲已到身旁,那肉芝狂叫一聲,驚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