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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氛淨而飛‧‧萬里,蜃氣息而晴霞滿天。預謀韓忠獻晝錦之堂,先廓晏大夫近市之宅。賜來水衡之錢百萬,拓出金谷之地十弓。
則有翩翩公子,弱冠為郎;岳岳清才,英年攀桂。簪裾雲集,皆四姓之門庭;裙屐風流,洵一時之俊彥。共商圖畫,成此園居。鳩工庀材,三十六月;風廊水榭,四百八間。人傑自應地靈,雲蒸亦復霞蔚。其園也崢嶸窈□,突兀□崎,山列如屏,水瀠成帶。靈楓人柳,老化紅羊;怪石危峰,暗蹲碧獸。三分竹而二分水,五步閣而十步樓。橫塘曲檻,盡草木之扶疏;青瑣綠墀,極房櫳之繁盛。聽鸝有館,鬥鴨成陂。馳馬球場,設鵠射圃。春風一來,則繁花如綉;夕陽欲下,則好鳥咸啼。流泉數金石之聲,岩岫染黛眉之色。則有雲間詞客,鄴下才人,落唾生珠,清詞霏玉。回紫瀾于大海,騎綵鳳于神山。琉璃研匣,置鴝眼之端溪;悲翠筆床,臥鼠須之湘管。朱盤展而華月倒行,寶鼎噴而祥煙成蓋。夜吟未已,宵露珠圓;曉寐未遑,朝陽金燦。竹樓花浦,時來不速之賓;殘雪為霞,絶少離群之感。論古則源探星海,辯才則河下龍門。風雲壯而五緯經天,月露新而七星貫手。洵乎豪矣,不亦壯哉!於是南都石黛,妙選歌台,北地胭脂,齊來舞榭。驚鴻飛燕,飄冶袖之雙雙;鹿錦鳳綾,結霓裳之隊隊。聯步于廣寒這闕,玉宇無塵;回眸于洛浦之濱,秋波屢轉。唾花飛而香留三日,歌珠串而鶯囀一林。
何論蛾眉螓首,誇桃李之顏;翠羽金染,盛侈釵鈿之飾也。
而議者謂玩物喪志,節慾保身,腥西農之味腐腸,窈窕之妹伐性。
是以寇公居處,地乏樓台;羊子清貧,衣惟布帛。上卿猶豚難掩豆,丞相亦門不容車。即為清德之是徵,高風之足尚。豈知屏列歌姬,不失汾陽之業;庭羅絲竹,愈形謝傅之賢。陶士行有僮僕千人,于襄陽稱饋遺十萬。金花銀燭,羊公愛客之心;醇酒婦人,信陵自豪之致。況本門高王、謝,佩愛羅囊;姓擬金、張,衛森畫戟。自有甘臨之象,何須苦節之占。宜乎視金銀為土芥,輕珠玉如泥沙。且超脫者為才子之情,豪縱者尤少年之氣。陽春煙景,大塊文章;馳電難追,逝川誰輓。苟不及時以行樂,殊為拘執而鮮通。更逢櫻桃為鄭國之尤,芍藥以揚州為盛。故琵琶箏笛,游楚常以隨身;月觀琴台,徐湛因之宴客。龍華會上,聚青真玉女之仙;兀跡山前,志赤烏美人之地。
千燈張而銀河落于樹杪,重簾卷而珠彩生於棟間。華□忉利之天,原許神仙遊戲;流水夭桃之際,豈無花草迷人。多見者識廣,博覽者心宏。若雲尹文子之身宜布衣,公孫弘之餐應脫粟;清風明月,買不因錢;掃雪烹茶,貧而能樂。是猶舍江湖之大而濯蹄涔,忘華岳之高而驚培□也。仆衰年作吏,憔悴風塵,壯歲束裝,覊棲賓客。然而覽洞庭彭蠡之勝,瞻南衡東岱之崇。
登吹台而揖高岑,入戎幕而抗范陸。擁裘雪塞,走馬蘭台。庚子山蕭瑟生平,江關已暮;杜少陵飄搖風雨,草舍無存。今也駑駘猶系鹽車,歸田何日;社燕暫尋朱戶,勝地重逢。會珠敦玉□之場,作聯袂題襟之集。嗚呼!蓬心將死,經零雨而重蘇;桐尾已焦,遇賞音而猶響。結交以道,文字為緣。他年事業勛猷,相門出相;此日池台花鳥,仙境求仙。若謂歌梓澤之芳園,言興珠翠;序玉台之新詠,書鑿金銀。則仆才盡江淹,賦輸王粲;願投梭而看織錦,請捧研以俟生花。
當下眾名士看了,正是游、夏不能贊一詞,惟有拜倒而已。
道翁自謙一番,又道:“可惜今日吉甫未來,又少了許多名作。
明日想他也就大好了,請他來看了,斟酌斟酌再刻。”諸名士皆以為然,直飲到三更,方纔盡歡而散。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奚十一奇方修腎潘其觀忍辱醫臀
話說諸名士那日在怡園分題了些對子,經道翁一番賞識,俱極欣喜,後又看了那篇序文,真是五體投地,不能不服。就是南湘、春航,是最不輕易服人的,此時也是真心拜倒。明日子云又請金吉甫到園,將那些聯額看了,吉甫亦甚佩服。請道翁用真行字,寫了十六扇屏風,吉甫薦的季十矮子在園中刻起來。
到了四月十一日,春航、南湘報中進士,南湘中了二十一名,春航中了三十四名,兩人不消說都歡喜,把個蕙芳、蘭保也樂得說不出來。南湘此番在京,借住在文澤處,因去年乃翁赴任時,將住宅賣去。蕙芳因春航在文澤處,雖彼此相安,但他出進雖沒人說話,也常要到門房走走,因此覺得不甚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