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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幾個假斯文的,我一概不要。你想想叫誰好?”子佩道:「相公們總不過如此。近來有兩個人倒很好,叫他也便宜,而且你還可以常使喚他,相貌也與袁寶珠、蘇蕙芳相併。」聘才道:「叫什麼名字?」子佩道:「一個叫卓天香,一個叫張翠官。」聘才道:「現在那班裡?」子佩道:「在整容班。」聘才道:「整容班這班名很生,我竟沒有領教過。」子佩道:「是軟篷子裡小剃頭。」聘才笑道:「呸!你怎麼說這些人?」子佩道:「你別輕看他,他比相公還紅呢!你瞧那得月的腦袋怎樣?」
聘才道:「好是好的,然而我不愛他,光光的頭有甚趣味!」
子佩道:“可不!若說天香、翠官,比得月的相貌還要好些。
你不信,明日先叫他來,你瞧瞧好就叫他。”聘才道:「也使得。」
到了明日,聘才發貼請客,請的是富三爺、貴大爺、奚十一、潘三、張仲雨、楊梅窗。是日辭了兩個,貴大爺病了,張仲雨有事不能來。即補了馮子佩、唐和尚,賓主共七位。聘才叫了蓉官來陪富三,着人到篷子裡叫了天香、翠官前來。不多一刻,兩個剃頭的也坐了大騾車,有一個人跟着,走進寺來。馮子佩 是認識的,小剃頭的先與子佩請了安,然後向聘才請安。聘才仔細看他,果然生得俊俏,眉目清澄,肌膚潔白,打扮的式樣也與相公一般。天香的面色雖白,細看皮膚略粗。翠官伶俐可愛,就是面上有幾點雀斑,眉稍一個黑痣,手也生得粗黑。都是稱身時樣的衣服、靴帽,手上都有金鐲子、金戒指,腰間掛着表與零碎玉器。聘才看了一回,已有幾分喜歡。馮子佩與他們說了,要他們明日來陪酒。二人便極意慇勤,裝煙倒茶,甚至捶背捏腿的百般趨奉,聘才十分大樂,便越看越覺好了,留他吃了晚飯。天香、翠官都會唱亂彈梆子腔,胡琴、月琴咿咿啞啞閙起來,直閙到三更,聘才每人開發了八弔錢,道謝而去。
明日一早即來伺候,聘才、子佩方纔起來。兩個剃頭的便問聘才找出梳篦,替他梳髮,梳完了又捶了一會。那一個也與子佩梳了,然後吃過早飯,開了煙燈,大家吃煙。富三爺先來,唐和尚見富三爺來了,就帶了得月進來。天香、翠官與富三、和尚都請了安。富三卻不認識,問他是誰,在那一班的,聘才就說是全福班的。隨後奚十一、潘三同來。奚十一帶了巴英官,潘三帶了個學徒弟的小伙計,拿他竟當做跟班的。大家一齊相見了。潘三見了天香、翠官,笑道:「你們怎麼也跑了來?」
奚十一道:「看來,魏大爺要開篷子做掌柜的了。」富三方曉得是剃頭的,便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他們,不是班子裡的,倒也好。」大家同坐著,頑笑了一陣。
忽聽得院中有人說:「來晚了!來晚了!」只見一人穿著皮袍褂,戴着一頂齊眉毛的大毛皮帽,進門向各人作了個揖,說:「今日有個內城朋友請我去看陽宅,閙了一天,並邀我去給他們看地,也不過是想外放。」聘才因叫翠官、天香過來見了,說:「這就是很會看風水的楊八老爺,你們何不求他去看看你們的棚子,多會兒發財呢?」富三因接向楊八道:「你要 留神呀,不要像烏家的事,看完了找到你門上去。」說罷大家大笑。馮子佩忽然皺了眉說聲不好,便到院子裡吐起來。慌得大家同來看他。吐了一會,就臉紅頭暈,滿身發熱。聘才忙叫他到炕上躺了。躺了一會,越發不好,便要回去。聘才便吩咐套車,自有他跟班的送他回去了。將近點燈時候,聘才即吩咐點燈。聘才新制了一架玻璃燈屏,擺在炕上,畫着二十四出春畫。屋內掛了八盞玻璃燈,中間掛一個綵燈,地下又點了四枝地照,兩邊生了兩個火盆,中間擺了一個圓桌。安了席,奚十一看那燈屏上的春畫,對潘三笑道:「老三,你看那挨嘴巴的很像是你。」潘三道:「那個摟着人的也像你,就只少個桶兒。」
富三看到末後一幅,不覺大笑道:「豈有此理!魏老大不該不該,真是對景掛畫。你們大家來瞧,這不是兩個和尚雞姦麼?」
眾人看了,一齊大笑。奚十一對著得月道:「你師父天天這麼著嗎?」得月「呸」了一聲,漲紅了臉,扭轉頭不看。唐和尚合著掌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此時坐的是富三首席,聘才叫翠官陪了他。第二是奚十一,唐和尚知他是個闊手,且知道他愛得月,便叫得月陪了他。楊八坐了第三,聘才叫天香挨着他。潘三坐了第四,自己與唐和尚坐了主位,只不見蓉官來。飲酒之間,撒村笑罵,嘈雜到個不成樣子。還是富三穩重些,不過與翠官說些頑笑話,尚不至十分村俗。奚十一手拿了杯子灌那得月,一手伸在得月屁股後頭,閙得得月一個腰扭來扭去,兩個肩膀閃得一高一低,水汪汪的兩隻眼睛,看著奚十一,一手推住了酒杯。奚十一道:「你若不喝這杯,我便灌你皮杯。」得月只得喝了。那楊八更為肉麻,抱了天香坐在膝上,掂着腿,把個天香簸得渾身亂顫,楊八與他一口一口的喝皮杯,又問道:「我聽見人說,你的妹子相貌很好,認識的人也很多。」
卓天香臉一紅,回道:「你不要信他們一面之辭。」楊八道: ·「我去年看見人給他寫扇子,難道他們寫的字也是一面之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