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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琴言在床臥了,覺得陣陣心酸,淌了許多眼淚,左思右想,不能明白。忽想起素蘭那日之言,說同庾香前來,因為師傅請客,不得進內,說到此又被人打斷。這幾天又尋不着他,何不再尋他來一問,便知庾香的光景了。即着人去尋素蘭,素蘭回家即換了便服過來,這邊琴言接着,就在房裡坐下。素蘭道:「你尋我有什麼事?莫非又要我做庾香的替身麼?」琴言笑道:「我有一件好難明白的事,要問你。」素蘭道:「什麼難明白的事,你且說。」琴言道:「你方纔說起庾香,你近來見他麼?」素蘭一笑道:「果然,果然!你除卻庾香,是沒有事尋我的。我們前日在怡園看龍舟,度香請庾香,他因病了沒有來。度香說起他的病,有一個多月了,臉上清瘦了好些,十天前到過度香處。並有一個笑話,說來人家真好笑,只怕你又要哭壞了,我不說罷。」琴言聽了,心上已覺迴轉,便道:「什麼笑話?你快快說罷。」素蘭道:「媚香的生日,田湘帆做了一篇小序,大家說做得好,度香便抄了。那一天,庾香來,靜宜便將小序給庾香看,庾香也讚了幾聲。度香在旁說道:『湘帆好一個濃艷文心,愈艷愈好,愈濃愈好。』度香正贊湘帆的文章,庾香忽說道:『玉儂自然在玉艷之上,玉艷雖好,尚遜瑤卿、媚香一籌,而玉儂則玉樹瓊花,似非人間花譜中可以位置。』靜宜、度香初聽了不知他說些什麼,後來想了出來:他誤聽『愈濃、愈艷』,當是問你與琪官那個好?他就所以說出這兩句來,惹得靜宜、度香笑個不了。庾香也想出錯來,便着實不好意思,又支吾遮飾了幾句。這麼看起來,他是一刻不忘你的,將來就要入起魔來,這病倒有些難好呢,你聽了不要哭嗎?」琴言聽到此,便再忍不住,不覺嗚咽起來,淚珠便是綫穿的一樣,把一個藍紗半臂胸前淹透了一大塊。素蘭安慰道:「哭什麼?你病還沒有好些,就這麼傷心,正是雪上加霜了,所以我不肯對你講,知道你要傷心的」。琴言忽又蹬足道:「這魏聘才真不是個東西,無緣無故的糟蹋人,玷污人,造言生事。」素蘭問道:「那個魏聘才?你因甚罵他?」琴言便將帕子掩了臉,索性哭個不止。素蘭只得再三解勸,勸得住了哭,把前日寶珠、蕙芳行的酒令說給琴言聽。說瑤卿還罷了,第一媚香尖利不肯吃虧的,偏偏吃了這悶虧;又聽得他為潘三纏不清楚,媚香卻不肯告訴人,人都傳說出來,說媚香也怕他,到湘帆處躲了好幾天,如今是交代下人:若是潘三來,總回不在家,又說他床後開了一個門,通得廚房,為避潘三之計。
琴言聽了這些話,略有笑容。素蘭便問魏聘才是何人,琴言略把去年搭船進京,及住在梅宅的話,說了幾句,即對素蘭道:「細聽起來,這魏聘才真是個小人,你問他怎的,不如不提他為妙。」素蘭道:“不為別的,我昨日在春陽樓吃飯,聽得說,掌柜的閙了一件事,得罪了華公府一個師爺,便送到兵馬司,打了二十個嘴巴,還出脫了幾十弔錢,又是兩桌酒席。
聽得人說那個人也姓魏,叫什麼才,卻是華公府裡的。”琴言道:「我卻聽得他說,如今住在城裡,不在庾香處了,我也沒有問他在那裡。」素蘭道:“我聽走堂的說起來,卻說得原原委委。新年上,這姓魏的同了幾個人,帶著保珠、二喜,吃了五十幾弔錢,掌柜的因不認識,寫賬的時候,想必說了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