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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才又寫了條子去叫琪官,梅窗另叫了二喜。走堂的道:「琪官打發人去叫了。二喜在那邊陪客已經吃過飯,就散了。」
走堂的知會了二喜,不多一刻,二喜就過來,對各人請過安,就在梅窗肩下坐了。斟了一巡酒,送了一巡菜,便問道:「今日席間還叫誰?」梅窗道:「叫的都是有病的,不能來。」聘才見了二喜,便不大歡喜,因正月裡吃了他多少刻薄話。二喜倒不記在心,且那日開發,聘才明日即已送去,沒有漂他的,所以二喜還看得起,遂問聘才道:「從前那一位姓什麼?那個瞅瞅眼兒。叫小利偷了銀了的,如今總不見他。」聘才道:「我如今在城裡住了,這些朋友是不大往來的了。」二喜道:「你在城裡什麼地方?」聘才道:「華公府。」二喜道:「哎呀!華公府。」又問張笑梅住處,笑梅道:「我同他在一個宅子裡。」二喜道:「聽得華公府裡,天天唱戲,他府裡有班子?」
聘才道:「有幾班呢。」二喜就到各人面前勸酒,猜拳吃皮杯的,無所不至。
閙了一陣,只不見蓉官、琪官到來。笑梅道:「奇了,今日是忌辰,倒叫不出相公來。」二喜道:「還有那個?」笑梅道:「你們班裡的琪官,還有聯珠的蓉官。」二喜道:「蓉官,我出門時見他到三合樓去的,只怕還沒有散。」梅窗道:「那鬰林是你們同班的,他真有病嗎?」二喜道:「鬰林阿!不要說起,他同琪官前日都閙了一件事,几乎閙出人命來。他們的師傅,此刻還不依,要去告那個人。琪官今日也不能來的。」
於是大家問起什麼事,二喜道:「說來話長,且喝兩鐘再說。」
眾人又幹了幾杯。聘才聽說琪官閙事,便又問二喜道:「你就說來,大家聽聽。」二喜道:「有一位廣東奚十一老爺,你們相好不相好?」三人說都不相識,馮子佩道:「我會過這人,卻不相好,你有話盡說。」二喜道:“這奚老爺是在京候選的,聽說帶了幾萬銀子進來,要捐一個大官。誰知用動了,就湊不上了,只捐了一個知州。這個人真算個闊手,他一進京先認識登春班春蘭,就天天把春蘭放在屋裡,衣裳、金鐲子、熱車等類,就不用講了。春蘭的戲最多的,他于春蘭每一齣戲,做十幾副行頭,首飾都是金的,只怕就要值萬把銀子。春蘭的師傅,故意把春蘭叫回,嘔他賺他,零零碎碎,又花得不少。後來替春蘭出師,又花了五千弔,春蘭就跟了他,天天一炕吹煙,一桌吃飯。譬如這一樣菜,春蘭嘗一嘗說咸了,或是淡了,他就連碗砸了。幾百弔錢做件皮褂子,春蘭說:『風毛出得不好,我不要。』他瞧一瞧真不好,順手一撕,撕做幾塊,再做好的。
這算自己的冤脾氣也罷了。既同春蘭這麼相好,就不該閙別人了,他卻不管,只要他中意,不管人肯不肯,一味的硬來。”
眾人都靜悄悄的聽他講,聘才道:「問你鬰林、琪官的事,你倒盡拿這冤桶講不完了。」二喜笑道:「一路講下來,橫豎比戲還好聽些。他哄人有多少法子呢!他是嘉應州人,所以有那西洋好法兒。他引誘人先是以銀錢買動人家的心,也有那不愛銀錢倒愛人品呢。這奚老爺相貌生得粗鹵,又高又大,是個武官樣兒,說話也蠢。又吹煙,一天要一兩,臉上是青黑的。」
梅窗道:「快說,什麼西洋好法兒?」二喜道:“他有個木桶,口小底大,洋漆描金的。裡頭丁丁噹噹的響,倒像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