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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32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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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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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滿相公讓着一同進宅,早有人報知盛公子。盛公子飛風兒出來,口中說道:「卸車,卸車。」到了二門,卻撞着譚紹聞,盛公子也顧不的問個來由,只說道:「賢弟,你先到東書房坐,我去看看車去。」譚紹聞跟定滿相公同到了東書房。滿相公一聲喊洗臉水。只聽盛公子在外急口吩咐道:「作速卸車,我先看看蟒衣鎧片女衫子何如。」吩咐已畢,來到東書房。進門來,譚紹聞為了禮。滿相公也去作揖,盛公子連聲道:「多事,多事。」滿相公只得住卻。兩個教師磕了頭,盛公子就問起戲上話來。須臾,寶劍兒、瑤琴兒一班家人,抬來棕箱皮箱,盛公子叫作速打開,看起戲衣。又與滿相公談論絲縧花樣,講起價值秤頭來。譚紹聞吃完兩傑茶,說道:「我要回去哩。」盛公子道:「你且再坐。」譚紹聞本來自己沒興,見盛子只是一心戲子戲衣,並未問他自何而來,心中好生沒味。又坐了一會,說:「我果要作速回家哩。」盛公子道:「你忙的是什麼?你再坐一會兒,我還要問賢弟話哩。」扭過頭來,又問起兩個教師,你會幾個整本將起來。譚紹聞羞中帶個怒意,起身要去,盛公子道:「也罷,我送賢弟。過幾天串成了頭一本,我請賢弟來看戲。不許不到。」滿相公跟着盛公子送客,盛公子送至大門,一拱即回。譚紹聞。與滿相公說了一會話,致謝攜歸之意。卻早寶劍兒跑了出來,催滿相公作速回去說話。原來盛公子一向也不知譚紹聞外出,今日也不知與滿相公同車回來,只覺得走了一個客,一發好說那戲上的話。正是: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

且說譚紹聞出了盛宅,單單迂道繞路而行。走了些小巷,跳了些菜園,曲曲彎彎到衚衕口,三步兩步進了自己後門。


  

王氏正在樓下哭哭啼啼想兒子,猛可的見紹聞進來,既驚且疑,說道:「兒呀,是你?」揉揉眼淚,仔細一看,果是兒子。又道:「你上那裡去了這些時?這是你爹爹不在了,你竟是要閃我的。」扯住衣襟,又放聲大哭起來。譚紹聞因累旬受苦,今日歸了自己窩巢,也哭了起來。冰梅、趙大兒、老樊婆聞聲都已來到。雙慶兒、德喜兒、鄧祥、蔡湘也喜主人回來,齊到樓院來看。

孔慧娘出的東樓,眾人閃開,到了堂樓下,王氏仍哭個不住,聲聲道:「我守寡的好難煞人呀!」趙大兒、樊婆也不住的用衣襟子拭淚。冰梅只是把興官推與王氏,說:「你叫奶奶不哭罷。」惟有孔慧娘通成一個啞子樣兒。此非是孔慧娘眼硬不落淚,正是他識見高處,早知此身此家已無所寄了。

王氏略住了哭,道:「大兒,樊家,備飯與大叔吃。」譚紹聞將近一月半光景,那曾有可口如意的飯來,今晚到家,才吃了個妥當。黃昏時,王氏糊糊塗涂教訓了半更,各自回房睡了。

次日日上三竿,譚紹聞方纔起來。家中別無所忌,惟怕見王中的面。然到家半日不曾見王中,卻又心中生疑。慧娘、冰梅面前也不好詢問。趙大兒東樓取茶杯,譚紹聞因問道:「您家王中哩?趙大兒道:“他往河北尋大叔去了。」紹聞無言。

要問王中因何上河北去尋人?這有個緣由。原是自紹聞去後,王氏着鄧祥去南鄉把王中喚回。王中詳問了范姑子請寫募引的情由,將范姑子具稟本縣程公。程公問了,范姑子抵死不敢說出紹聞被張繩祖請去那一段內情,緣范姑子使了夏逢若轉託銀子四兩,恐怕受賄情重。此是范姑子刁處。程公南陽公出,此事便丟的鬆懈。王中心下着急,無法可施。欲向地藏庵再訪確信,范姑子堂上受辱,腹中懷鬼,把庵門用石頭頂了,再叫不開。王氏叫寫招子,張掛四門。王中細想,家主走脫,難說一個僕人敢寫招子貼在通衢不成?且張揚出去,與家主臉面有礙,後日難以做人。此事萬不可行。料定主人定是貪賭戀娼,必然不曾出城,遂檢可疑之地,每日細心查訪。

一日,王中心生一計,叫來雙慶兒說了。雙慶兒直往張繩祖家說道:「俺家大叔,在此丟了一條汗巾兒,叫小的來齲」這是出其不備的好法子。怎知這張繩祖因盤賭逼走了人,且系程公取的儒童首卷,又怕弄出人命干係,早已囑咐老賈以及手下人等,咬定牙說:「半年來譚相公並不曾到此。」話俱套通,所以答應雙慶兒的話,上下俱是一色。雙慶回來說了,王中就有幾分不再向張繩祖身上疑影。


  

若說在盛宅窩藏,已知會王隆吉去蹤跡幾回。況希僑這半年只是招募挑選生、旦、醜、末,不像留客在家光景。王中又着雙慶兒細查夏鼎腳蹤,卻見每日在街頭走動,他家裡又不是窩藏住人的所在。王中胡算亂猜,做夢兒也打算不到亳州上,心中只疑偌大誠內,也是納污藏垢之聚會。不得已,結識些平日不理的破落戶,市井光棍兒,婉言巧問,想討個口氣兒。竟也得不到一絲兒音耗。

忽一日宗師行牌,自河北回省,坐考開封。王中料主人必出應試。不料考開封一棚,亦不見紹聞回來。這王中才急的一佛出世,把少主人的生死二字晝夜盤算起來。無可奈何,竟每日街頭巷尾茶柵酒肆中,如元旦撥勺聽靜一般,單單聽個話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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