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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02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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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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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頁

朗讀:

說聲去,便起席,刻下就走。劉守齋還留住不放,管貽安昂然直走,說:「可厭!可厭!」仍要從前門走。劉守齋說:「後邊有便門,更近些。」一齊起身,西妮也送出後門,管貽安一把拉住道:「你也同去。」西妮道:「怕縣裡公差。」管貽安道:「就是撫按大老爺撞見,也不好把我九宅怎麼著。」

扯住西妮前行。眾人尚知回頭作別。劉守齋獃望而已。


  

轉至巷口,譚紹聞欲作別而回,張繩祖那裡肯放。管貽安看見便道:。若是走了一個,誰要再去,就是忘八大蛋。”張繩祖道:「何如?」紹聞少不得隨眾又到張宅。

日色初落,假李逵早點上兩枝燭來。管貽安道:「來來來,這場賭兒,頭叫老西抽了罷。即刻就弄,休要宿客誤客,惹人厭氣。老張,你那豆芽。醬瓜,到半夜裡作飯罷。」張繩祖道:「敢不遵命。」管貽安派了自己一家,鮑旭一家,譚紹聞一家,張繩祖一家,王紫泥一家。婁星輝與他搭了二八賬。紹聞方欲推托,被管貽安幾句撒村發野的話弄住了,也竟公然成了一把賭手。

掌過燈來,擺上碗,抖出色子,開上錢。若再講他們色子場中,何取巧弄詭之處,真正一言難罄,抑且掛一漏萬。直截說來,擲到東方明時,管貽安輸了四百二十兩,鮑旭贏了七十兩,譚紹聞贏了一百三十兩,其餘都是張繩祖、王紫泥贏了。

假李逮抽了二十兩頭錢,西妮得了五六兩賞錢。婁星輝別自訂桑中之約。

翻過盆時,假李逵將昨日請客肉萊熱的上來,管貽安腹中餓了,也顧不得昨日的話,大嚼一頓。又吃着酒兒,等待天明。

張繩祖道:「譚兄,忘了你的鵪鶉了,只顧贏錢,怕餓死了他。」

管貽安道:「你也會弄這麼?」譚紹聞道:「我不會。」張繩祖道:「這是班上昨日送他的。我說叫譚相公送他五兩銀子,也不承這些下流人的情。」管貽安要看,紹聞道:「我昨日來時,掛在祠堂洗臉盆架子上。」管貽安便叫取來。紹聞摘來,連袋交與管貽安。管貽安接在手中向燭下一看,說道:「這不是昨日咬敗我的那個鵪鶉。」紹聞道:「我不認的。」管貽安道:「正是他!」向地下一摔,摔成肉餅兒,道:「我明日與他十兩。」摔得在座之人,面面相覷,都不作聲。忽說道:「天明了,與我開門,我要走哩。」昂然走了。

眾人也沒人送,惟有張繩祖送至大門。回來便道:「光棍軟似綿,眼子硬似鐵。管家這孩子,並不通人性。」王紫泥道:「悄悄的,休高聲。他到產業淨時,他就通人性了,忙甚的。」

張繩祖道:「你這話太薄皮,看透了何苦說透。我如今就是通人性的了。」王紫泥道:「對子不字父,難說初見譚相公,開口便提他家老先生名子,這就不通人性到一百二十四分了。」

張繩祖道:「不必說他。譚兄你贏這一百三十兩,把昨日使的那二十兩扣下,你拿回一百一十兩去。你輸了問你要,你贏的叫你拿走。現成的你拿去,丟下賒賬俺們貝青。難說叫你年幼學生討賭博賬不成?也不是咱們干的事,咱們的事要明明白白的。舊盛公子那話,我心裡只覺屈得很。也不用再講他。只譚兄目今明白就好。」因叫李魁兒過來,一秤稱明,稱了一百一十兩。李魁討了三四兩采頭,西妮也討了二三兩。婁星輝道:「我也丟丟臉,問譚相公要個袍料穿。」捏了兩個錁兒。

王紫泥說道:「餘下一個錁兒,賞了提茶的小廝罷。」

譚紹聞這一百兩銀子竟無法可拿。假李逵拿了一條戰袋,一封一封順在裡面,替他掀開大衣,拴在腰間。婁星輝向西妮道:「咱也散了罷。趁天未明街上無人,你隨我去罷。也不必向小劉那邊去,我自有個去處。熬了一夜,要睡到晌午哩。」

張繩祖道:「我知道。」連鮑旭一齊,四人出門。張繩祖、王紫泥送出大門而回。


  
王紫泥埋怨張繩祖道:「你如何把現銀子叫譚家拿的去,咱貝青賒賬哩。」張繩祖道:「呸!若說你是個書獃子,你卻怕考。我問你,人家父兄管教子弟賭博,固然這是敗門風的事,若是遭遭贏錢,只怕父兄也喜歡起來。與譚家這孩子一個甜頭,他令堂就喜歡了,他再一次也肯來。那銀子得成他的麼?只怕一本萬利,加息還咱哩。我若不是當初贏了頭一場四十兩,我先祖蔚縣一任、臨汾一任,這兩任宦囊,還夠過十幾輩子哩。總是不贏不得輸,贏的多輸的也不得少。」王紫泥道:「你只作速催賭賬來,我分了好保等。」假李逢道:「王大叔放心,全在我。」日色已高,也一拱而散。

這正是:

設媒懸囮誘痴兒,左右提攜一任之;

剛被於菟牙血後,升成倀鬼便如斯。

第三十五回  譚紹聞贏鈔誇母 孔慧娘款酌匡夫

卻說譚紹聞日出時自張宅回家,腰纏百金,也覺帶他不動,曳着腰往前急走。只因心頭歡喜,也就忘了街上耳目。從衚衕口到後門時,門方閃開,一徑到了樓下。家中因一夜不見了紹聞,都是渾衣睡的,此時正打算差人找尋,恰好紹聞到了樓下,合家驚喜。王氏問道:「你往那的去了。」紹聞也不答應,撩起大衣,解開戰袋,丟在地下。說道:「梅姐,你倒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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