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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90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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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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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二人到了王少湖家,王中也跟的去。見了茅拔茹唱了個喏,夏逢若道:「茅兄幾時到了?」茅拔茹道:「昨晚才到,尚未奉拜。」逢若道:「豈敢。」王少湖道:「閒話少說。當初茅兄寄放戲箱時,同着尊駕麼?」逢若道:「我是受茅兄託過的。彼時班子走時,我眼見了。譚賢弟心下不喜歡,我還引着到張家老宅裡,與沒星秤耍了一天牌散心。我怎的不知道?那時茅兄託過我們兩個人,我日日在班上招駕,還借了譚賢弟銀子與戲子買衣服。糧飯錢不知多少,衣服鞋帽銀我還記得,除了九娃穿的二十一兩算譚賢弟出的,其餘現銀五十九兩,下欠九十兩四錢八分,俱是譚賢弟拿出來的。茅兄戲上有賬。」茅拔茹道:「我一些不知,掌班的回去一聲也沒言語。」夏逢若冷笑道:「茅兄,我們走江湖的朋友,到處要留名,休要鑽過頭不顧尾的,惹江湖上笑話,人家還要罵狗攮的哩!」這一句罵的茅拔茹惱了,站起來道:「姓夏的少要放屁拉騷,我茅拔茹也不是好惹的!像如扭了俺的鎖,偷了俺的衣服,你就不說?像你這尖頭細尾的東西,狠一狠,我摔死你這個忘八羔子,也不當怎的!」那唱淨的說:「打了罷!」這茅拔茹心中又羞又惱,又圖閙事顯威風,以圖抵債。答應道:「休叫走了這狗肏的!」唱淨的早已把夏逢若一掌打到臉上,倒在地下。又踢了兩腳。王少湖道:「反了!反了!」一面喊,一面叫譚紹聞躲開。那唱淨的劈面一指,把譚紹聞指了一個趑趄,說道:「走了不是漢子!」王中見風勢不好,一把扯住譚紹聞由後院走開。

這茅拔茹出來站到當街說:「姓譚的也像一個人家,為甚攔住我的箱,扭我的鎖,偷我哩衣服?那裡叫了一個忘八蛋,朋謀定計,反說我借他二百兩銀!這祥符縣荊老爺是好爺,我明日早堂要告這狗肏的!」那唱淨的拉住夏逢若也到街心說道:「你明日不近前,我尋到您家,問土地、灶爺要你!」王少湖道:「真正有天沒日頭。都休要走了,我去稟老爺去。」茅拔茹道:「如今就去!」


  

忽聽得喝道之聲,乃是荊公出西關回拜客去。這茅拔茹及那唱淨的便口軟了些。須臾道子過去,荊公轎到。王少湖跪在轎前稟道:「小的是蕭牆街管街保正王江。有本管地方來了河北一個戲主,帶一個戲子行兇打人。打的是一個本城姓夏的。」

荊公轎中吩咐,着兩個衙皂將一干人押回衙門,等西關回來,晚堂就審。吩咐已明,往西去了。果然來了兩名皂役,一個姓趙,一個姓姚,將茅拔茹及唱淨的鎖訖,也把夏逢若鎖訖。

茅拔茹道:「單鎖我,我不依!姓譚的哩?」王少湖道:「他現今沒在這裡。」茅拔茹道:「我知道他沒在這裡,他在你家後院哩。不怕你今夜不放他出來,我就破口罵了。」那唱淨的道:「好不公道的保正!把姓譚的藏起來,圖他偷的戲衣嗎?」這王少湖道:「不要惡口傷人。咱就上他土地廟衚衕尋他去。」

眾人一齊上衚衕來,跟着看的,何止百人。方到衚衕口,只見又一個皂役飛也似跑來,對那姓趙的皂役道:「老爺叫趙頭兒作速叫仵作,上朱仙鎮南鄉驗屍去。老爺西關拜客,接了稟帖,說鎮上南頭樹上吊死一個人。就從西關起身去。這一干人叫我帶哩。」那皂役附耳道:「肥哩瘦哩一鍋煮着同吃。」這皂役笑道:「你去罷。」那皂役又道:「難為我,得半夜跑哩。老爺明日只好回來。」這皂役又笑道:「你走罷,我知道。」

這皂役、保正把茅拔茹、唱淨的、夏逢若,一押到碧草軒來,單要譚紹聞說話。紹聞一來怕,二來羞,那裡敢伸頭來。

這茅拔茹、唱淨的一齊咆哮,紹聞總不出來,只是叫王中應答。

遲了一會。夏逢若也發話道:“誰的事叫誰招沒趣,出來何妨?明日上堂也少不了。王中,你把我叫的來到,主子竟躲了。


  
畢竟推車有正主,終久不出來,這事就能清白不成?”王中見事不結局,先與皂役背地說道:「俺家相公不出來。無非是怕招沒趣,萬望存個體面。」皂役道:「正經有體統人家,俺們怎的肯,只掩住姓茅的口便罷。你看他那樣子。」王中道:「班頭一兩句吆喝,他就不敢了。」皂役道:「事在人辦。只是敝夥計是個鄉裡人,才進衙門,恐怕他不曉事體,萬一唐突了相公,休怪。你安插安插他去,咱們同城不用說。」王中已知就裡。到家討了六兩銀子,袖中遞與兩個皂役。

譚紹聞到了軒上,兩個皂役笑道:「有了啥事了,再請不出來。」紹聞道:「他們打架,原沒我的事,我出來做甚?」

夏逢若道:「照你說,這是我的事?」茅拔茹道:「哎呀!你們竟是一縣的人,閒着你那鐵鎖,單管會鎖外縣人麼?」那皂役道:「適纔你們當街打架,有這譚相公沒有?」唱淨的厲聲道:「我還把他搗了一指頭,怎麼沒有他?」皂役道:「狗忘八肏的,少要撒野!今晚老爺還回不來哩。我給你一個地方兒,黑底里休要叫爺叫奶奶聒人。小姚兄弟,先把這兩個費油鹽的押到班房去。」那年輕的皂役笑向茅拔茹二人道:「來罷。」茅拔茹見風勢不順,不敢發拗,須得跟的去。還問道:「那姓夏的哩?」皂役道:「不旁掛心,自有安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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