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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78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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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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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頁

朗讀:

紹聞聽見王中聲音,便出來,趙大兒已攙進東樓去了。紹聞進的東樓,說道:「王中,你坐下。」王中道:「把個破褥子放在地下,我侹着罷。大相公坐遠些。」紹聞坐下道:「王中,你竟是瘦的這個樣兒。」王中哼哼的說道:「有二十多天沒見相公,相公要說什麼?」紹聞道:「話兒太長,怕勞着你,我只截近說了罷。我一向干的不成事,也惹你心裡不喜歡。我如今要遵你大爺臨終的話,『用心讀書,親近正人』八個字。你當日同在跟前聽著。我今日同你立一個證見。我一心要改悔前非,向正經路上走。我如後話不照前言,且休說我再不見你,連趙大姐,我也見不的。」王中強起半截身子,說道:「相公呀,若還記的我爺臨不在時囑咐的那話,咱家就該好了。」話未及完,王氏恐怕疫症傳染,站在門外說道:「你出來罷,王中也當不的再勞碌了。不過你改志就罷。」王中道:「大奶奶說的是。」紹聞只得出來。”王氏扯到樓上,又叫吃了兩三盅酒。

王中又歇了一會,趙大兒攙回去了。王中口中不住的謝天謝地。從來人身上病好治,心病難醫。王中一聽說少主人自己立心改志,這心中如抽了一根大梁一般,況且本來出過透汗,不過三五日就漸漸好來。到十天以後,一發如常。再加之病後善飯,又比前日胖大些。這紹聞一連半月,也沒出門。夏逢若也來尋了幾回,只推有病不見面。真個是過而能改,復於無過。


  

一日,王中到樓門前說道:「大相公半月沒有出門,每日閒坐著沒個事體,也不是個常法。總是讀書是頭一件事。讀書須要從師。畢竟如今商量從先生的事體才好。但如今請先生,也將近冬天了,到了來年,再上緊打算這宗大事。大相公何不每日到後書房中靜坐看書哩?」紹聞道:「後書房原叫戲子們董壞了,還得蔡湘着實打掃打掃。」

王中因去碧草軒一看,只見放著戲箱、戲筒,心裡厭惡之極。便請紹聞也到軒上,商量安插箱筒的話。紹聞到軒上,對王中也覺着實慚傀。王中道:「人家這東西,怎麼安置他?」

紹聞想了一想道:「罷了,叫人抬在侯先生住的那所空房子裡罷。等那姓茅的來,他還欠咱借賬糧飯錢二百多銀子哩,他還了咱,叫他抬的去。」王中道:「寧可舍了這二百兩銀,斷乎不叫這東西在咱家裡放。」紹聞道:「這箱子裡雖不曾見,他說還有千數銀子的衣裳在內邊。久後『要得不廝賴,只要原物在』,還怕放在空房子裡,萬一人偷了他的,卻也不是耍的。明日尋個人住在那裡,替他看守。大約不久茅家自搬的去。」

這王中叫宋祿、鄧祥、德喜、雙慶幫着蔡湘,整整的搬運掃除了一天,方纔把屋裡院內,略清了些眉眼。又叫泥水匠、裱褙匠堊牆糊窗,方纔可以進去的人。這紹聞果然抱舊日所讀書本,上軒裡翻閲。

忽蔡湘說道:「有一個皮匠,新來的,要賃放箱筒那處房子哩。他只住兩間,要賃與他時,他情願一年出三千錢。家中要叫他做活,他情願伺候。若咱家用房子時,不拘何時,只對他說一聲,他就走。如今現放著戲箱,得一家子人看著也放心。」


  
這原是蔡湘在街上收拾舊鞋,兩個說起閒話。皮匠要賃房子,蔡湘說:「我主人就有兩間房子。」那皮匠就不要工錢。所以蔡湘回來,在少主人面前極力攛掇。紹聞道:「卻也不在錢之多少,叫他看那院子卻要緊。王中沒在家,等他鄉裡回來再商量罷。我如今讀書哩,這些小事我不管。只要人妥當,那戲箱托得住才好。」蔡湘道:「做小生意的人,自是妥當的。王中現今沒在家。鄉裡佃戶田家,他的大兒死了,沒人做活,情願丟地。王中安插佃戶,清算租欠,也得好幾天哩。」紹聞道:「你就叫那皮匠寫一張賃約,尋個保人,就與他祝」次日,那皮匠果然拿了一紙賃契,名字叫高鵬飛,尋了個保人,來碧草軒來。紹聞說:「保人我不認的。」蔡湘道:「我認的,是南門宋家店當槽的秦小宇。」紹聞接了賃約,把房子承許下,其實蔡湘何嘗認的秦小宇,只因自己攛掇的這宗事,恐怕不成,所以聽聲順口說認的。這也不在話下。

卻說紹聞獨坐三五日,漸漸覺的悶了。日晚將歸,忽然夏逢若到了軒中,開口便說道:「病是好了?我來過幾次,只是不出來。又不幹我的事,是紅玉托我與你寄個信兒。我對他說去了兩三次,只是說有病,不得見他。那娃子一發哭將起來,叫我替他捎了一條汗巾兒。遞與你,我就別的沒事。」因把袖子內汗巾兒丟與紹聞,說道:「我走罷。」紹聞接了汗巾,一手拉住逢若道:「你休走哩。委實我身子不好了幾天。」逢若道:「你不好不不好,對我說做啥哩?我又不是醫生。我只把信給賢弟捎到,隨你兩個怎麼罷。」紹聞道:「我如今也想著去,只是不敢去。前日家中好吵閙哩,叫我也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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