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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見婁妃如此,卻也十分嘆息,因命王守仁道:「卿可先將婁妃仍然帶回,候將宸濠擒後。再行候旨施行便了。」王守仁遵旨,婁妃又磕頭謝思畢,然後才有太監送出行宮,押往南昌府而去。王守仁也當即退出殿外,眾官各散而回。
話分兩頭。再說宸濠自與雷大春由夾湖口躲入深港以內,四面看了看,並無追兵前來,宸濠嘆道:「孤不料今日敗得如此,既無家可歸,又無國可逃,這便如何是好!」雷大春道:「千歲尚宜保重。今已如此,急也無益,不如暫且躲避,再作良圖。」宸濠道:「孤今孑然一身,尚望什麼良圖麼!」雷大春道:「末將有一親戚,離此不遠,家住饒州府德興縣小安山,姓洪名廣武。家道饒余,廣有田產,獨霸一方。好結交天下英雄,為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卻是末將姑表弟兄。前曾聞末將在千歲處當差,他也欣然樂從,欲令末將代他引見。後因末將姑母尚在,不准他遠離,因此中止。前年末將的姑母已經去世。末將之意,請千歲暫到他處。他一聞千歲駕臨,必然慇勤相待。再與他相商如何報仇,他必肯答應。而且他結識的英雄不少,或者因他引進,再能舉事,以報此仇。他又住在山僻之中,無人知覺。即使有人知道,他亦毫不懼人。合村有一二百家,皆是他的佃戶。他家中所有的兵器,亦皆全備。千歲當此進退兩難之間,國亡家破之時,只有此處可去。不然,恐沿途耳目甚眾,尚患不免大禍將臨。千歲不可狐疑,宜自早計為是。」
宸濠道:「雖承將軍多情,萬一令表弟不便相留,孤又當如何是好?」雷大春道:「千歲不去則已,若千歲肯去,末將的表弟未有不願相留的。但是千歲如此行裝,恐礙沿途耳目,卻須暫作權宜之計,須要改扮而行。」宸濠道:「如何改扮呢?」雷大春道:「也沒有什麼改扮,但將外面的龍袍脫去,除去頭上金冠,可將未將所穿的襯衣與千歲穿上。又須曉伏夜行,只要到了小安山,就可無事了。」宸濠道:「如此改裝,有何不可。」說罷,即刻將身上所穿的龍袍脫下,掛在樹林以內,又將頭上金冠除下來。雷大春也脫下外面的戰袍,將內裡的襯襖解下來與宸濠罩上。二人等到天黑,便望饒州而去。沿路皆是夜行晝伏,不日已至德興縣界。
這小安山,就在縣東六十里外,卻是一個人材落,這村落就在小安山的山窪子裡,雖有一二百家,皆是洪廣武的佃戶。雷大春與宸濠又走了半夜,卻好天明,已到莊口,雷大春便與宸濠進莊。宸濠見這村莊地勢甚險僻,處山中,四面樹木環蔽,山色撐空,倒映其下,實在好一個所在,羡慕不已。雷大春與宸濠二人便緩步走到洪廣武莊口,只見犬吠猜猜不已,向着宸濠、雷大春二人亂吠。當有莊丁聞見犬吠,便出莊來,看見有二人由莊口而來,便侍立一旁,以便迎接。
不一刻,雷大春先走到那莊丁面前,問道:「你家莊主在家麼?」那莊丁道:「我家莊主尚未起來。客人尊姓?從何處而來?與我家莊主有何交誼?有何話說?」雷大春道:「我姓雷,名大春,與你家莊主是姑表兄弟。現由南昌府來,特會你家莊主,有要話面講,煩你進去通報一聲。」那莊丁又問道:「這位客人可是與你老同來的麼?」雷大春道:「正是同來,與你家莊主也有交誼。」那莊丁聽說一個是主人的姑表兄弟,一個與主人有交情,那敢怠慢,當即跑回去報。
宸濠站在莊口,四面觀看,但見洪廣武家這一所房屋就高大異常,迎莊口一帶,方磚圍牆中間,開着一道大門,左右皆有兩道小門。四面風火牆高聳半空,到後約有五六進的正屋,兩旁尚有群屋。莊口兩旁鱗比柿次,約有二三十家茅屋,卻皆蓋得極其修潔,光景是莊頭的田佃所居。鷄鳴狗吠之聲,達于遠近。宸濠看罷,實在羡慕,暗道:「這洪廣武若將孤留下,井肯為孤出力,再圖大事,就這一處地方,也還藏得許多兵馬。再將這山上收拾起來,亦不亞於南昌宮室。但不知這洪廣武究能如雷大春之言麼?」
不言宸濠暗想胡思,再說那莊丁走到裡面,先與那內宅的丫頭說明,叫丫頭去報。那丫頭道:「我記不得許多的嚕嚕囌囌話,還是你進去說罷。」那莊丁道:「莊主現在尚未起來,我何能進去?」那丫頭道:「我給你去說一聲,就說你有話說,看大爺如何,我給你送信。若叫你進去,你就進去便了。」莊丁答應。那丫頭便轉身進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