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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見他不答,竟將全身偎靠着他身上,將粉面貼他的臉,說:「如此月明良夜,不可虛度,我和你早些睡罷。」竟將纖纖玉手來解他衣服。慶喜聞得一陣脂粉氣,又是口香噴射,心猿意馬,那裡按捺得定。便將雙手摟住香頸,問道:「此處四無人居,你怎的一人在此?」婦人道:「我家在襄陽,因丈夫死了,所有店產被夥計虧空已盡。遇著了一個孽緣,將些首飾鋪蓋好的物件,捲逃到此。此地本有一老人,前日見我兩人來了,他就逃走了。我將鋪蓋安放,住得一夜。同來的人到南昌府投寧王去,叫我在此相等。我一個人冷清清地,好不懼怕。誰知意外奇緣,遇著了你冤家。今夜睡了一夜,明日決意跟隨你去。你既無妻子,卻不可棄了我。」那婦人帶說帶笑的,兩手解扣松衣,幾句話完的時候,已將慶喜同自己上下衣服都脫完了。將燈一吹,兩兩相抱到綉被中。
慶喜正在心蕩神迷之際,忽見月光從暗處穿入,眼中一亮,忽然想道:「不可不可!我先入門時候拿定主意,為何又迷惑起來?聞得徐鳴皋在安義山中被蛇妖迷住,若非玄貞子相救,性命不保。我已經過大難,若今日貪淫喪命,雖有劍仙經過,說我應該死的了,豈肯相救?此女就非妖精,我亦不可做此禽獸之事。況此女一見男子,如此貪淫,如何可娶為妻?況他同來之人去投寧王,決非善類,豈可惹他。」想到此處,如冷水直澆,那淫情慾念一些都沒了,即忙鑽出被窩,將衣服一抓,下床奔出,撥開柴門,披衣逃走。那婦人出其不意,如同方纔得了奇珍異味,正要飽餐大嚼,被一個人在口中奪了去一樣,叫道:「我的心肝,你怎的去了?」那婦人也不怕冷,下床要扯他轉去。忽見中間暗處,月光一大塊漏下來,那茅屋上面揭去一大片,月光中有一個披髮頭陀,帶刀在屋上直竄下了。那婦人見了,唬得倒在地上,縮做一塊。
慶喜已在門外,見頭陀提刀追出,嚇得魂膽逍遙。逃不幾步,頭陀追上,一把抓住,大喝道:「你是何方野種,敢來弄老爺的人?老爺將他安放在這冷僻的所在,還有你這野種敢來相惹,斬你千刀萬段,方消我氣。」將刀直劈下來,慶喜閉目待死。忽見一道白光下來,月光中分外明亮。那頭陀刀未劈下,自己首身已經兩段,卻是飛雲子來救了慶喜的性命。未知頭陀是誰,那婦人怎生下落,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63回 王媽媽謀利亡身 蘇月娥貪淫自縊
卻說飛雲子所殺的披髮頭陀,叫做錫頭陀。他師兄師弟共有五人,最大的叫做金頭陀,前在金山寺,徐鳴皋破寺,金頭陀死在紅衣女之手。最小的叫做鐵頭陀,揚州李文孝請去行刺徐鳴皋,被一枝梅殺死。他五個少林寺出身,剩了三個,在寺裡說道:「師兄師弟害在徐鳴皋手裡,與他冤仇不小。徐鳴皋與寧王做對頭,我等去助寧王,殺了他報仇息恨。」當下銀頭陀、銅頭陀、錫頭陀先後下山,到江西來。
這錫頭陀頭帶錫箍,披髮齊肩,手提戒刀,一路行來,並不帶一文盤川,沿途硬行抄化,不怕人家不佈施他。一日到湖北襄陽府城中抄化,到一爿藥鋪,正是包行恭的結義兄孫寄安開的。這日孫寄安不在店裡,夥計王鐵腿道:「我這裡一文不佈施的,你到別家去。」錫頭陀當櫃檯面前盤膝坐下,閉目不動。這些買藥的人走不攏來,街上看的人擁住了。王鐵腿大怒,從櫃檯裡面跳出來,飛起右腿,當錫頭陀左脅,儘力一腳踢去。他是有名的鐵腿,這一踢非同小可,差不多的好漢也當不起。忽聽大叫一聲「阿唷」,一個跌在地上。眾人看跌倒的不是頭陀,卻是王鐵腿。原來一腳踢去的時候,如同踢在一塊石板上,痛徹骨髓,不能動彈。看錫頭陀仍然閉目打坐,眾人無法可施。驚動了裡面孫寄安的家小蘇月娥和王媽出來,問外面甚事嘈雜,眾人如此這般告知。
王媽看兒子在地叫痛,扶了到櫃檯裡去。蘇氏也沒法,取了三百銅錢,打發他去。錫頭陀接在手中,口眼齊開,立起身看蘇氏說道:「多謝。」又看了蘇氏兩眼,到別家店舖去了。蘇氏問王媽:「你兒子怎麼了?」王媽說:「他痛不可當,怕要成殘疾。該死的頭陀,把他來千刀萬剮,方消我恨。」只見孫寄安回店來了,蘇氏告知他。孫寄安道:「我在路上看這頭陀,不知從何處來,非常狠惡,定要一千二千的抄化,你把他三百還算少的。叫王媽送兒子回去,將息好了來做生意。這兩日我辛苦些罷,卻要日夜照應店裡,不到裡面陪你了。」蘇氏道:「你常常住在外面,幾時肯陪我,說這話怎的?」蘇氏到裡面去了。原來這婦人淫蕩非常,前年丈夫遠出,王媽引了沈三與他通姦。沈三被包行恭殺死,孫寄安回來看了包兄弟的留信,勸他休出遠門。以後在家開藥店,卻專心在生意上用工夫,一年不到十次宿在內房。蘇氏熬耐不住,時常想起沈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