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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有七八分酒意,徐慶道:「不知這廝因何不來,莫非已在裡頭?」湘帆的家人聽得,便去韋媽家門首張頭探腦。恰好韋媽開門出來,家人問道:「媽媽,昨日姓黃的來麼?」韋媽伸着二個指頭,向裡面指了一指,便關門進去。家人慌忙報知眾人。徐慶道:「諒來今日有二個人在裡面,那一個約來就是鐵昂了。」羅季芳道:「慶兄弟,我們何不進去,把他們扯下來打他一頓,省得老二動手。」徐慶道:「你休性急,且與四弟商議了進去。」季芳那裡肯聽,立起身就走。眾人恐他弄壞了事,一齊趕過來時,羅季芳早已一腳將門踢去,直奔到裡面去了。眾弟兄只得跟他進去。
那獃子也不知利害,竟一直趕到廳上。只見一席酒上坐著三人,朝外的一個黑大漢,上首裡一個紫臉漢子,下首陪着一個女子,旁邊站着一個婆子、二個丫頭。那婆子叫道:「阿呀,什麼人打進來了!」那女子見了,連忙同丫頭逃向裏邊去了。季芳不管好歹,直奔上來。那鐵昂看見一個長大黑漢,直搶過來,聲勢十分凶勇,只道必然利害,便飛起一腿,將一席酒菜,連台連碗,向季芳直打過來。季芳見檯子飛來,將手一格,那桌子摜向一邊去了。只是那餚饌共酒,湯湯水水,淋得季芳一身,越發大怒,向鐵昂一拳打來。鐵昂將手格開拳頭,趁勢一掌打在季芳下頷之上,把個羅季芳好似稻草一般,向右首裡直摜出去。恰好右邊一個小小天井,兩面是牆,兩面是半窗,所以並無門戶的,平日傾倒湯水的所在,總共只有一席之地,下面都是淤泥。說也好笑,那獃子照准了這個裡頭,直摜下去,跌一個仰面朝天,好似元寶一般,跌得十十足足一天井,沒些空隙。季芳雙手沒個用力之處,那裡掙得起來。
這裡眾人趕到裏邊,季芳恰好跌去。隨後王能大怒,搶過來照准三保一拳。不料鐵昂飛起一腿,把王能與季芳一般,說也真巧,也向着那小天井內跌將下去。季芳雙手向下撳着,要想跳起來,怎奈四五寸厚的爛淤泥,如何用力?正在沒法。忽見王能滴溜溜在牆角裡落下來,大叫:「不要來,這裡沒空!」那王能也是仰面一交,跌在季芳上面,一手撳去,恰在季芳頸邊,覺得滑膩膩的,連忙縮起來,恰巧把淤泥抹在季芳的鬍子上。季芳道:「你這小王八,卻把這東西我吃!」說著便抓了一大把臭淤泥,向王能嘴上只一噘,道:「叫你也上上口。」
那王能正在張着口,要掙紮起來,不提防他這一噘,只噘得滿口淤泥,連忙吐時,那裡吐得乾淨。思量把手指去摳時,自己兩手也是淤泥,不覺已嚥下許多,其味難受,其臭難聞,心頭作惡起來,把方纔吃的東西都嘔了出來。那羅季芳卻在下面大笑。王能大怒道:「我是無心的,你卻有意消遣我!」一陣噁心,腹中的酒菜又要竄出來。王能盛怒之下,也不管你師伯不師伯,便向季芳的面上吐去,吐得羅季芳滿頭滿臉,淋淋漓漓,都是還料酒饌。不知酒饌這件東西,吃下去的時候,果然五香撲鼻,到了吐出來時,都是奇臭難聞。那羅獃子也大怒,二人就在淤泥中打將起來。季芳雖然力大,卻是壓在下面的吃虧,所以倒被王能着實打了好幾下。
不說二人在那裡混打,再說眾弟兄同王能一擁而進的,我只因說了這邊,故而丟下了那邊。徐慶、小舫見這黑廝利害,把季芳、王能二個照面全無,如稻草般的丟將出去,便奮勇而上。背後包行恭、徐壽、李武一齊上。鐵昂奮勇,怎經得這五隻猛虎,不比得方纔兩個果子,都是拳若銅錘,臂如鋼條,手指似鐵鈞一般,直上直下,雨點般的進來。鐵昂暗想道:「我上徒弟的當了。他說窯上做工的鄉下人,卻怎的利害?看起來,個個都是定做的結實傢伙。」
那徐壽學了數年本事,未經用過。俗語云:新出貓兒凶似虎。包行恭初次聚首,亦然要顯自己本領。那徐慶、小舫,都是老江湖,何等仔細。內中只有李武稍低,卻人生得乖覺,身子便利。所以鐵昂任你英雄,終難招架,早被他們打着了好幾下。要知這幾個人的拳頭,不是好受用的。幸虧他工夫好,身坯強壯,若換了別個,早已筋斷骨折。只打得鐵教頭吼叫連連,大叫:「徒弟,好鄉下人!」黃三保明知今日壞事的了,不知周大這廝那裡去請來的五道七煞,個個這般利害。想道:「周大同那昨日打我的還未到來,倘然再加幾個,我二人性命難保!」便將背心與鐵昂背對背貼著,叫道:「師父,你在前,我在後,與你快些打出去罷!」師徒二人發開四條手臂,左勾右打,使動拳法,一路向外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