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員外兩日不見外甥,派人各處尋找,不見外甥。自己拆開字來一看。上寫的是:
修緣去了,不必尋找。他年相見:便知分曉。
王員外知道外甥素近釋道,在臨近庵觀寺院,各處派人尋找,並不見下落。
派家人貼白帖,在各處尋找:「如有人把李修緣送來,謝白銀百兩。如有人知道實信,人在何處,送信來。謝銀五十兩。」
一連三個月並無下落。書中交代,且說李修緣自從家中分手之後,信步遊行,到了杭城,把銀錢用盡,到了廟中要出家,人家也不敢留他。他自己到西湖飛來峰上靈隱寺廟中見老方丈,要出家。當家和尚方丈,乃是九世比邱僧,名元空長老,號遠瞎堂。
一見李修緣,知道他是西天金身降龍羅漢降世,奉佛法旨為度世而來,因他執迷不醒,用手擊了他三掌,把天門打開。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源流,拜元空長老為師,起名道濟。他坐祥坐顛,還有些瘋。廟裡獨叫他顛和尚,外面又叫他瘋和尚,訛言傳說濟顛僧。
他本是奉佛法旨,所為度世而來,自己在外面濟困扶危,勸化眾生,在廟內不論哪個和尚有錢就偷,有衣服偷出去就當了,吃酒,最愛吃肉。常有人說和尚例應吃齋,為什麼吃酒?濟顛說:「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為我修心不修口。」
自己就是與廟中的監寺僧廣亮不對。廟中除去了方丈,就屬監寺僧為尊。廣亮新作了一件僧衣,值錢四十弔。他偷了去當在當鋪中,把當票貼在山門上,監寺廣亮一見僧袍沒有了,派人各處一找,把當票找着。
和尚掛失票不行,把山門摘下來,四人抬着去贖。廣亮回稟老方丈,說:「廟中瘋和尚不守清規,常偷眾僧的銀錢衣物等物,理應按清規治罪於他。」
元空長老說道:「道濟無臓,不能治他。你等去暗中訪察,如要有臓證,把他帶來見我就是。」
廣亮派兩個徒弟在暗中訪拿濟顛。濟顛在大雄寶殿供桌頭睡覺。兩個小和尚志清、志明,每日留神。這天見濟顛在大殿裡探頭出來,往各處偷瞧了多時,後又進去一看,躡足潛蹤出來,懷中古棚棚的。
方至雨道當中,只見志清、志明由屋中出來,說:「好濟顛,你又偷什麼物件?休想逃走!」過去一伸手,把那濟顛和尚抓住,一直竟到方丈房中回話。監寺的先見長老說:「稟方丈知道,咱們廟中濟顛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按清規戒律之例治罪。」
元空長老一聽,心中說:「道濟,你偷廟中物件,不該叫他等拿住。我雖然護庇你,也無話可說。」
吩咐人:「把他帶上來就是。」
濟公來至方丈前屋內說:「老和尚你在哪裡?我在這裡間心。」
見了方丈永遠是這樣,元空也不教他磕頭,說道:「道濟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應得何罪?」廣亮說:「砸毀衣鉢戒碟,逐出廟外,不准為憎。」
老方丈說:「我重責他就是。」
就問道:「道濟,把偷之物獻出。」
濟公說:「師傅,他們真欺負我。我在大雄寶殿睡覺,因掃地沒有盛土之物,我放在懷中。你等來看罷。」
說著,把絲縧一解,嘩啦落下土片。老方丈大怒,說:「廣亮誤害好人為盜,應得重責!」吩咐看響板要打監寺。眾僧都來瞧熱閙。濟公自己出來,到了西湖,見樹林內有人上吊。
濟公連忙過去要救此人。
正是:
行善之人得聖僧救,落難女子父女相會。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董士宏葬親賣女 活羅漢解救好人
話說濟公長老在西湖見一個人方要上吊,自己按靈光一算,早已知道。書中交代,那人姓董名士宏,原籍浙江錢塘縣人,為人事母至孝。父早喪,母秦氏。
娶妻杜氏早死,留下一女名玉姐,甚伶俐。董士宏錘金匠手藝,他女兒八歲時,秦氏老太太染病不起,董士宏小心進湯醫。家貧無力贍養老母,把女兒玉姐典在顧進士家作使女,十年回贖,典銀五十兩,給老太太養病。老母因看不見孫女,問:「我孫女哪裡去了?」董士宏說:「上他外祖那裡去了。」
老太太病重,一連七日不起,竟自嗚呼哀哉。他就把家中些銀兩儘力葬母之後,自己到鎮江府那裡忍耐時光。十載光景,好容易積湊了六十兩紋銀,想把女兒贖出來,另找婆家。在路上無話,這一日到了臨安,住在錢塘門外悅來客店中。
帶了銀兩,明日到了百家巷。一問顧宅進士,左右鄰居都說:「顧老爺升了外任,不知在哪兒做官。」
董士宏一聽,如站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斷纜崩舟,自己各處訪問,並不知顧大人住在哪裡,也不知女兒下落。到了錢塘門外,在天竺街酒店吃了幾杯悶酒,不知不覺,醉入夢鄉。出了酒店想要回寓,不覺自己走錯道路,把銀子也丟了。及至酒醒,身邊一摸,銀子丟了!這一驚非同小可,無奈走至樹林,越想越無滋味,想:「女兒也不能見面了,自己不如一死,以了此生之孽冤。」
想罷,來至樹林,把腰中絲縧解下來,拴上一個套兒,想要自縊身死。忽然對面來了一個和尚,口中說:「死了死了,已死就了。死了倒比活的好!我要上吊。」
解下絲縧,就要往樹上拴。董士宏一聽,猛吃一驚,抬頭一看,只見那僧人長的甚為不堪。怎見得?有詩為證:
臉不洗,頭不剃,醉眼乜斜睜又閉。若痴若傻若顛狂,到處詼諧好耍戲。破憎衣,不趁體,上下窟窿錢串記,絲縧七斷與八結,大小咯噠接又續。破憎鞋,只剩底,精光兩腿雙脛赤,涉水登山如平地,乾坤四海任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