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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玉起身拜謝陳朝奉:「小兒若非府上收留,今日安得父子重會?」陳朝奉道:「恩兄有還金之盛德,天遣尊駕到寒舍,父子團圓。小弟一向不知是令郎,甚愧怠慢。」呂玉又叫喜兒拜謝了陳朝奉。陳朝奉定要還拜,呂玉不肯,再三扶住,受了兩禮。便請喜兒坐于呂玉之傍。陳朝奉開言:「承恩兄相愛,學生有一女,年方十二歲,欲與令郎結絲蘿之好。」呂玉見他情意真懇,謙讓不得,只得依允。是夜,父子同榻而宿,說了一夜的話。次日,呂玉辭別要行,陳朝奉留住,另設個大席面,管待新親家、新女婿,就當送行。酒行數巡,陳朝奉取出白金二十兩,向呂玉說道:「賢婿一向在舍有慢,今奉些須薄禮相贖,權表親情,萬勿固辭。」呂玉道:「過承高門俯就,舍下就該行聘定之禮。因在客途,不好苟且,如何反費親家厚賜?決不敢當。」陳朝奉道:「這是學生自送與賢婿的,不幹親翁之事。親翁若見卻,就是不允這頭親事了。」呂玉沒得說,只得受了,叫兒子出席拜謝。陳朝奉扶起道:「此微薄禮,何謝之有。」喜兒又進去謝了丈母。當日開懷暢飲,至晚而散。呂玉想道:「我因這還金之便,父子相逢誠乃天意。又攀了這頭好親事,似錦上添花。無處答天地,有陳親家送這二十兩銀子,也是不意之財,何不擇個潔淨僧院,糴米齋僧,以種福田?」主意定了。
次早,陳朝奉又備早飯。呂玉父子吃罷,收拾行囊,作謝而別。喚了一隻小船,搖出閘外。約有數里,只聽得江邊鼎沸。原來壞了一隻人載船,落水的號呼求救。崖上人招呼小船打撈,小船索要賞犒,在那裡爭嚷。呂玉想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比如我要去齋僧,何不捨這二十兩銀子做賞錢,教他撈救,見在功德。」當下對眾人說:「我出賞錢,快撈救。若救起一船人性命,把二十兩銀子與你們。」眾人聽得有二十兩銀子賞錢,小船如蟻而來。連崖上人也有幾個會水性的赴水去救。須臾之間,把一船人都救起。呂玉將銀手付與眾人分散。水中得命的,都千恩萬謝。
只見內中一人,看了呂玉叫道:「哥哥那裡來?」呂玉看他,不是別人,正是第三個親弟呂珍。呂玉合掌道:「慚愧,慚愧!天遣我撈救兄弟一命。」忙扶上船,將乾衣服與他換了。呂珍納頭便拜,呂玉答禮,就叫侄兒見了叔叔,把還金遇子之事,述了一遍。呂珍驚訝不已。呂玉問道:「你卻為何到此?」呂珍道:「一言難盡。自從哥哥出門之後,一去三今古奇觀年。有人傳說,哥哥在山西害了瘡毒身故。二哥察訪得實,嫂嫂已是成服戴孝,兄弟只是不信。二哥近日又要逼嫂嫂嫁人,嫂嫂不從。因此教兄弟親到山西訪問哥哥消息,不期于此相會。又遭覆溺,得哥哥撈救,天與之幸。哥哥不可怠緩,急急回家,以安嫂嫂之心。遲則怕有變了。」呂玉聞說驚慌,急叫家長開船,星夜趕路。正是:
心忙似箭惟嫌緩,船走如梭尚道遲!
再說王氏聞丈夫凶信,初時也疑惑。被呂寶說得活龍活現,也信了,少不得換了些素服。呂寶心懷不善,想著哥哥已故,嫂嫂又無所出,況且年紀後生,要勸他改嫁,自己得些財禮。教渾家楊氏與阿姆說,王氏堅意不從。又得呂珍朝夕諫阻,所以其計不成。王氏想道:「千聞不如一見。雖說丈夫已死,在幾千里之外,不知端的。」央小叔呂珍是必親到山西,問個備細。如果然不幸,骨殖也帶一塊回來。呂珍去後,呂寶愈無忌憚,又連日賭錢輸了,沒處設法。偶有江西客人喪偶,要討一個娘子,呂寶就將嫂嫂與他說合。那客人也訪得呂大的渾家有幾分顏色,情願出三十兩銀子。呂寶得了銀子,向客人道:「家嫂有些妝喬,好好裡請他出門,定然不肯。今夜黃昏時分,喚了人轎,悄地到我家來。只看戴孝髻的,便是家嫂,更不須言語,扶他上轎,連夜開船去便了。」客人依計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