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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因這件事自思:某為民牧,自當與民分憂。心中自覺不安,乃具疏文一道,敬詣城隍廟行香,將疏文焚于爐內,禱祝出廟回衙,令左右點起燈燭,將几案焚香放在東邊,包公向東端坐禱祝,坐以待旦,如此者三夜。是夜三更,忽然狂風大起,移時間風吹一物直到階下,包公令左右抬起觀看,乃是一葉,葉中被蟲蛀了一孔。包公看了已知其意,方纔吩咐左右各去歇宿。
次日,包公喚張龍、趙虎吩咐道:「汝可即去府縣前後呼喚葉孔名字,若有人應肯,即喚他來見我。」張、趙二人領命出衙,遍往市街,叫喊半日,東街有一人應聲而出道:「吾乃葉孔是也,不知尊兄有何見諭?」張、趙二人道:「包公有喚。」遂拘其人入衙跪下。包公道:「數日前有新鄭縣高尚靜在城隍廟裡失落去白銀四兩,其銀大小有三片,他在我這裡告你,吾亦知道是你拾得,又不是去偷他的,緣何不把去還他?」葉孔見包公判斷通神,說得真了,只得拜服招認道:「小人在廟中焚香,因抬得此銀,至今尚未使用。既蒙相公神見,小人不敢隱瞞。」包公審了口詞,即令左右押葉孔回家取銀,復令再喚高尚靜到台,將銀看認,果然絲毫不差。包公乃對高尚靜道:「汝落了銀子,系是葉孔拾得,我今與你追還,汝可把三兩五錢秤糧完官,更有五錢可分與葉孔以作酬勞之資。自後相見,不許兩相芥蒂。」二人拜謝出府。高尚靜乃將些散碎銀兩備辦牲物並香燭紙錠,逕往城隍廟還願,深感包公之德。
四十四 石啞子獻棒為家產 胞兄長辯白翻供詞
話說包公坐廳,有公吏劉厚前來複稱:「門外有石啞子手持大棒來獻。」
包公令他入來,親自問之,略不能應對。諸吏遂復包公道:「這廝每遇官府上任,幾度來獻此棒,任官責打。爺台休要問他。」包公聽罷思忖:這啞子必有冤枉的事,故忍吃此刑,特來獻棒。不然,怎肯屢屢無罪吃棒?遂心生一計,將啞子用豬血遍塗在臀上,又以長枷枷于街上號令,暗差數個軍人打探,若有人稱屈者,引來見我。良久,街上紛然來看,有一老者嗟嘆道:「此人冤屈,今日反受此苦。」軍人聽得,便引老人至廳前見包公,包公詳問因由。老人道:「此人是村南石啞子,伊兄石全,家財巨萬,此人自小來原不能言,被兄趕出,應有家財,並無分與他。每年告官,不能伸冤,今日又彼杖責,小老因此感嘆。」包公聞其言,即差人去追喚石全到衙,問道:「這啞子是你同胞兄弟麼?」石全答道:「他原是家中養豬的人,少年原在本家莊地居住,不是親骨肉。」包公聞其言,遂將啞子開枷放了去,石全歡喜而回。
包公見他回去,再喚過啞子來教道:「你後若撞見石全哥哥,你去扭打他無妨。」啞子但點頭而去。一日,在東街外忽遇石全來到,啞子怨忿,隨即推倒石全,扯破頭面,亂打一番,十分狼狽。石全受虧,不免具狀投包公來告,言啞子不尊禮法,將親兄毆打。包公遂問石全道:「啞子若果是你親弟,他的罪過非小,斷不輕恕:若是常人,只作鬥毆論。」石全道:「他果是我同胞兄弟。」包公道:「這啞子既是親兄弟,如何不將家財分與他?還是汝欺心獨占。」石全無言可對。包公即差人押二人去,還將所有家財產業,各分一半。眾人聞之,無不稱快。
四十五 愚鄉鄰報怨割牛舌 官府令行禁寓深意
話說包公守開封府時,有姓劉名全者,住在城東小羊村,務農為業,一日,耕田回來,復後再去,但見耕牛滿口帶血,氣喘而行。劉全詳看一番,乃知牛舌為人割去。全寫狀告于包公道:告為殺命事:農靠耕,耕靠牛,牛無舌,耕不得,遭割去,如殺命。乞追上告。
包公看了狀詞,因細思之,遂問劉全:「你與鄰里何人有仇?」全無言對,但告:「望相公作主。」包公以錢五百貫與他,令歸家將牛宰殺,以肉分賣四鄰,若取得肉錢,可將此錢添買牛耕作。劉全不敢受,包公必要與之,全受之而去。包公隨即具榜張掛:倘有私宰耕牛,有人捕捉者,官給賞錢三百貫。劉全歸家,遂令一屠開剝其牛,將肉分賣與鄰里。其東鄰有卜安者,與劉全有舊仇,扯住劉全道:「今府衙前有榜,賞錢三百貫給捕捉私宰耕牛者不誤。你今敢宰殺麼?」隨即縛住劉全,要同去見包公,按下不題。
卻說包公,是夜睡至三更得一夢,忽見一巡官帶領一女子乘鞍,手持一刀,有千個口,道是醜生人,言訖不見。覺來思量,竟不得明。次日早間升廳問事,值卜安來訴劉全殺牛之事。包公思念夜來之夢,與此事恰相符合。
巡官想是卜字,女子乘鞍乃是安字,持刀割也,千個口舌也,醜生牛也。卜安與劉全必有冤仇,前日割牛舌者必此人也,故今日來訴劉全殺牛。隨即將卜安入獄根勘,獄吏取出刑具,置於卜安面前道:「從實招認,免受苦楚。」
卜安懼怕,不得已乃招認,因與劉全借柴薪不肯,因致此恨,于七月十三日晚,見劉全牛在坡中吃草,遂將牛舌割了。獄吏審實,次日呈知于包公,遂將卜安依律斷決,長枷號令一個月。批道:審得卜安,乃劉全之仇人也。挾仇害無知之物,心則何忍;割舌傷有用之畜,情則更惡。教宰牛而旋禁,略施巧術;分賣肉而來首,自謂中機。豈知令行禁違,情有深意。正是使心用心,反累其身。姑念鄉愚,杖懲枷儆。批完,眾皆服包公神見。
四十六 無賴子途中騙良馬 識途騾饑餓逐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