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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總兵知道梁佐的官兵見在,且的知這兩家土官不是決意造反,也還是騎牆觀望。將那四個人取了出來,分付道:「來人說話,據那土官之言,不是造反,是被小人挑激生變,要得徼幸成功,這是實話。我親提數萬精兵,見今壓在你的境上。我在廣西鎮守,苗子們怕我用兵如神,你們豈無耳目?我豈不能一鼓蕩平,張大其事,說甚麼不封侯拜將?只是自己良心難昧,天理不容,我所以且不進兵,先與議撫。你那土官能就我的撫局,你那身家性命,富貴功名,都在我身上保你。若不肯就撫,我大兵齊進,悔之晚矣。這事重大,不是你們下人口內可以傳說得的,還是我們自己親說方好。論理,該你們兩家本官來我營中就見方是。但你那本官,怎敢輕信來到我的營中?我明日自己親到你那所在,將營扎于城外,我自己角巾私服,跟三四名從人,也不帶一些兵器,親與兩家本官說話。叫你本官也不必多差人役迎接,只是你兩個人迎至半路,導引前行,不可有誤。如差役不迎,營門緊閉,這便是不肯就撫,我便隨即進兵。」也賞了八個人酒飯,打發出營去訖。
過夜,郭總兵傳令叫四更造飯,五更拔營,直逼土官城下。還是每人四盞燈籠。土官在城上瞭望,果如有數萬人馬相似。郭總兵果然便服方巾,跟了四名隨從,連周相公也扮了家人在內,余外又跟八個士卒同行。土官果然差了遠近探馬,探得郭總兵人馬在城外紮住不動,止是自己單騎微行,即忙差了儀從旗仗鼓吹細樂,迎接郭總兵進城。兩個土官在城門之內,冠帶迎接。
郭總兵進了察院,土官參見禮畢,郭總兵責備他只因私憤,擅動干戈,又阻拒官兵。兩土官再三辯說:「先是小人挑激起釁;官兵卒臨,止是退避免禍,並無阻拒之情。見今俱在山中屯住,並不敢致折損一人。」要請郭總兵親臨峪口,逐個驗還。大約說的都是對那四個人先說的話。郭總兵見事體原不重大,求撫是真,傳下令去,叫人馬退二十里下營。郭總兵用過了飯,兩個土官方信了是真,送郭總兵出城,親到了那梁佐受困的峪口,逐名放了出來。果然一個不少。郭總兵傳令,叫這三千員官兵總歸大營屯紮。兩土官親送郭總兵回營,謝了罪,又謝了招撫。郭總兵叫他回去,各將那挑激起釁的小人解赴轅門,每人打了二十五板,釋放寧家。即時班師振旅,自己殿後起身。又叫兩個土官,不許多帶人馬,隨後三日之內,親到省城向撫台謝罪。
這樣一個極難極大的題目,他只當了一個小小的破題做了。往返不上二十日,帶去的那六萬兩銀,不曾支動分文,二十匹戰馬,四副盔甲,一應兵馬令旗等項,全璧歸趙。又要回梁佐三千人馬,都使手本一一交付回去,不惟一人不殺,且亦不曾捆打一人。把個撫按兩院,都布按三司,喜得不知怎樣。也還慮那兩家土官哄得官兵來後,仍要謀為不軌。果然三日之內,都單騎來省,在撫院兩司跟前,服禮請罪。安然無事回去,感激郭總兵不肯自己冒功,保全了他兩家千數人的生命,兩處百萬的生靈,只是建了郭總兵的生祠供奉。
撫台把這郭總兵不動金錢,不勞兵力,輕易把兩個土司就了安撫,要回了三千陷沒的官兵,保舉郭總兵,求皇上不次起用,不惟酬勞他的大功,且是資國家的捍禦。又參參將梁佐違悖方略,激變土司,以致沒師辱國。
先是四川撫按題上本去,說土官作亂,隱沒官兵,見委遣戍總兵官郭威提兵進剿。朝廷之上也老大吃驚。就是仰仗天威,平靜得來,也不知要費幾百萬錢糧,傷幾百萬士卒,調天下多少人馬,遲延多少日時,勞朝廷多少憂慮。今知一錢不費,一人不殺,只把那下人兩個每人打了二十五板,結了如此大局,雖朝堂之上賄賂成風的時候,也只得公道。難為兵部覆了,免戍放還,遇缺推用,特旨起了原官中府僉書,將梁佐差錦衣衛扭解來京究問。
邸報抄傳,京花子報了喜。郭大將軍急忙收拾起行,只是苦無路費。周相公又要跟了郭總兵進京,狄希陳又不能離脫,都是歡喜中又有這不遂心的事,正也費處。恰好直堂書辦填完了進表的賢否出來,抄了送與狄希陳看。上面開那考語道:
家政紛如亂絲,妻妾毒于繼母。
開那實事道:
一、本官不能齊家,致妻妾時常毒打辱罵,與刑廳相鄰,致本廳住居不寧。
一、本官被妻薛氏持椎毒毆,數至六百不止,臥床四十餘日不起。
一、本官被妻薛氏將炭火燒背成瘡,臥床兩月,曠廢官職。
那時恰值周相公在座。狄希陳看那考語,不甚通曉;看那實事,略知大義。周相公接在手中,看了一遍,說道:「事也湊巧。這考語已經開壞,不日就轉王官。不如早些我們合了伴,大家回去,省得丟你在此,以致舉目無親。狄希陳又央周相公將那考語實事細細講了一遍,回家與寄姐商量。寄姐離了童奶奶將近四年,也甚是想念,宦囊也成了光景。」周相公已去,郭總兵與權、戴二奶奶都要相離,千鄉萬里,孤另另在此何干?既考語已壞,總然留,總待不多時,怎如與郭總兵、權奶奶、戴奶奶、周相公同來同去?且借了他新起的勢焰,路上又甚安穩。「說得狄希陳心允意肯,次日即央周相公做了致仕文書,堂上合三廳同遞。堂上批了」轉申',軍糧廳批了「候府詳行繳」。刑廳批了:
本官年力富強,正是服官之日,且瓜期久及,何遂不能稍需?暫病不妨調攝,仍照舊供職。此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