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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 397 / 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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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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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7頁

朗讀:

屎去澆頭真異樣,火來燒背最蹺蹊。

他逐他離他自做,我攛我掇我休題。


  

不是周生攔得甚,薛姬解出錦江西。

狄希陳在家將養火創,足足待了四十多日,不曾出來供職。一日,創好銷假,軍廳老胡、糧廳老童,都只說了幾句閒話而已。刑廳老吳取笑道:「前日我再三叫你小心迴避,你卻不聽我的好言。前日閒話,堂翁說老嫂姓薛,我說:老嫂原初姓薛,後來改了姓潘,使的好棒椎;後來嫌棒椎不利害,又改了姓諸葛,慣使火攻。堂翁嗔仁兄伍濃不濟,專常被老嫂打的出不來,不成個人品,叫小弟和他都開壞了仁兄的考語,叫仁兄家裡冠帶閒住去。我說:‘堂翁只管開他的劣考。我也不許他說我的頭禿,我也不敢笑他的眼瞎。’他如今既合孔明認了一家,這利害不當耍的。你要是不萬分謹慎,只怕再一次做‘藤甲軍’不難。」狄希陳道:「這事老大人自己曉得罷了,以後還望老大人與經歷遮護。」吳推官道:「你這就是不濟。咱這們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有本事怕老婆,沒本事認着麼?」狄希陳道:「堂上老大人既有這話,只怕當真開了劣考,這就辜負了老大人幾年培植的功夫。」吳推官道:「堂翁是不藏性的人。你上去銷假,他當面一定就有話說。我刑廳是根本之地,我不先開劣考,他也不好異同得的。」

堂上報了二梆,狄希陳謝了茶,辭別而出。不多一會,太守上堂,狄經歷過去銷假。行完了禮,太守下了地屏,對狄希陳問道:「脊背上的火創都已盡愈了麼?世間怎得生這般惡畜!你做男子的,在父母跟前,也還要‘大杖則走’,怎麼袖了手,憑他這般炮烙?」狄希陳道:「那日經歷已經穿完了衣服,不曾防備,遂被他的毒手。」太守道:「如此毒物,你守在跟前,這真是伴虎眠一般。天下沒有這等惡婦尚可姑容之理!你補一張呈來,我與你斷離了他去,遞解了回家,與你除了這害,你心下何如?」狄希陳稟道:「這是老大人可憐經歷之意,叫經歷還可苟延性命。只是經歷後日官滿還鄉,他仇恨愈深,經歷便就吃受不起。」太守道:「他若是你的妻,他便奈何得你;我替你斷離了他去,他與你是路人了,你還怕他做甚!」狄經歷道:「雖不與他做夫妻,卻也合他同鄉井。他朝夕來以強凌弱,經歷便也吃受不起。」太守道:「一個漢子,怕得老婆如虎一般,那裡還成世界!快補呈來,不必過慮!」太守雖然分付得甚嚴,狄希陳並不曾敢爽俐答應。太守料得他必然變卦,差了一個直堂書辦,押了狄經歷,勒限補呈,呈完,不拘時候,傳進衙內。狄希陳央了書辦稍緩片時,「容我退進私衙,再為商議。」書辦應允,暫時且退。

狄希陳將太守所說言語,分付補呈,要將素姐斷離的事體悄悄與寄姐說知。寄姐道:「若果能把他離斷開去,這倒也天清地寧,太平有象。只怕斷離的不伶不俐,越發中了深恨。‘放虎歸山’,沒有不傷人性命的理;又你見做着官,把個老婆拿出官去,當官斷離,體面也大不好看。我這也不好主的,你自己拿主意,或是與周相公商量。可行則行,可止則止,不可冒失。我昨日又打聽出一件事來,還沒得向你告訴,卻也不知是真是假。說咱來了以後,呂祥到了家,合他過了舌,他就合呂祥來趕咱。趕到淮安沒趕上,往河神廟裡許願心咒咱,叫河神拿着。通說呂祥得空子,拐着行李合騾跑了;他流落在淮安,住到冬底下才往家去。又往縣裡首着咱造反,往四川來調兵。縣裡叫的兩鄰鄉約審的虛了,拶了一拶,攛了一百攛,把他一個兄弟打了三十板,枷號了一個月。我也還信不及,叫我留心看他,那十個指頭,可不都是活泛泛的黑疤!」狄希陳道:「越發做這樣的事!你是聽的誰說?」寄姐道:「再有誰呀?是跟他來的那小廝合他們說的。」

狄希陳出到書房背靜去處,叫了張樸茂、伊留雷、小選子問他那話,他們學那小濃袋的言語,與寄姐所說,句句相同。狄希陳回覆了寄姐說道:「真有此事。我又復問了他們一番。」也留心看素姐的手指。素姐伶俐,爽俐把兩隻手望着狄希陳眼上一汝,說:「你看我那手待怎麼?我這是長凍瘡的疤痕,沒的是誰拶我來?一個家大眼小眼的看呢?」

狄希陳也沒言語,悄悄合寄姐說道:「罷,罷!咱也顧不得後來仇恨,也顧不的眼下體面。既是堂上有這們個好心,趁着這機會,叫他給咱除了這害罷!」快叫人請了周相公來,合他說了太守的言語,又告訟了他乍聽的新奇,說:「太守見今差了書辦,立逼着等候呈子,如今特央周相公起稿。」周相公說的話也甚多,寫不了這些煩言碎語,大約與寄姐說的相同。又說:"這要斷離的呈稿,我是必然不肯做的。天下第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是與人寫休書,寫退婚文約,合那拆散人家的事情。


  

"敝鄉有一個孫舉人,在興善寺讀書。一日,住持的和尚有伽藍託夢說:‘孫尚書在寺讀書,早晚在我殿前行,我們無處迴避,你可在我們殿前壘一座照壁,我們可以方便。’住持起初還也不信,後來一連夢了幾次,住持不敢怠惰,買了磚灰,建了影壁。孫舉人問知所以,甚是喜歡,便以尚書自任,隨就歪憋起來。

"一日,住持和尚又夢見伽藍說道:‘你把我殿前的照壁拆去不用,孫舉人攛掇他的同窗休了媳婦,且他同窗的休書文稿都是他手筆改定,陰司將他官祿盡削,性命亦難保矣。’果然次年會試,在貢院門前被人挨倒在地,踹得象個柿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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