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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 131 / 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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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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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近仁還沒做聲,晁邦邦恃着是他的叔輩,又恃着有點氣力,出來問說:「晁無晏小二子!誰是賊狗頭沒良心?你待入誰媽的眼?你每日架落着七叔降人,你在旁裡戳短拳!你如今越發自己出來降人哩!」晁無晏道:「仔麼?我自己單身降不起你麼?單只架落着七叔降人?今日七叔沒在這裡,咱兩個就見個高低,怕一怕的不是那人扶裡生的!」一邊就摘了帽子,陸了網子,脫了布衫子,口裡罵說:「你要今日不打殺我的,就是那指甲蓋大的鱉羔兒!晁邦邦是好漢,你就打殺我!」晁邦邦把一條板凳掀倒,跺下一條腿來,說道:「我就打殺你這臭蟲,替戶族裡除了一害,咱也馳馳名!」要撐着往外出來。

晁近仁合晁書、晁鳳狠命的將晁邦邦拉住,不叫他出來,說:「你看不見他吃了酒哩?理他做甚麼?等他醒了酒,你是叔,他是侄兒,他自然與你賠理。」晁無晏說:「扯淡的扶養們!你希罕你拉他!我這裡巴着南牆望他打死我哩!再要拉他的,我入他媽那眼!我吃了酒,我吃了你媽那扶酒來!」


  

晁鳳說:「淳叔,你聽我說,你別合他一般見識。他紅了眼睛,情管就作下。你就待打仗,改日別處打去;您在這門口打仗,打下禍來,這是來補報奶奶的好處哩?」晁邦邦說:「我齊頭裡不是為這個忖着,我怕他麼?你看他趕盡殺絶的往前撐。」那時街上圍住了無數的人看,他正在那人圍的圈子裡頭,光着脊樑,猱着頭,那裡跳搭。

那郯城驛驛丞姓夏,叫是夏少坡,極是個性氣的人,從河上接了官回來,打那裡經過,頭裡拿板子的說:「順着!順着!」晁無晏只當是典史,略讓了一讓,抬頭認是驛丞,從新跳到街心,罵道:「仔麼我是馬夫麼?你驛丞管着我鷄巴哩!吩兒晦兒的!」

夏驛丞句句聽得甚真,自己把馬歹將回來,說道:「你攔着街撒潑,我怕括着你,叫你順順。我沒衝撞你甚麼,我沒曾說我管的着你那鷄巴。但你也管不着我驛丞,你為甚麼降我?」晁無晏說:「怎麼一個官兒只許你行走,沒的不許俺罵罵街?俺是馬夫?俺是徒夫?鱉俺些麼送你?沒有錢。你打我哩!」夏驛丞說:「我就打你這光棍何妨!」叫出那門裡頭的人來問說:「他為甚麼在這裡罵?他罵的是誰?」

晁邦邦出去,還沒開口,晁無晏說:「我罵的誰,我自身!不罵著郯城驛的驛丞!」晁邦邦將從前以往的事告訴了詳細。夏驛丞說:「這們可惡!替我拿下去打!打出禍來,我夏驛丞耽着,往您下人推一推的也不是人!着實打!」兩個拿板子的起先拿他不倒,添上那個打傘的,一個牽馬的,一個背拜匣的,五個人服事他一位,按倒在地,剝了褲,他還口裡不乾不淨的胡罵。

夏驛丞說:「咱不打就別打,咱既是打了,就蒯他兩蒯,他也只說咱打來。咱不如就象模樣的打他兩下子罷!」喝着數打到五板。他還說:「由他!我待不見打哩!只怕打了擔不下來,你悔!」驛丞也不理他。打到十板,他才說:「我是吃了兩鐘酒,老爹合我一般見識待怎麼?」打到十五板,口裡叫爺不住,說:「小的瞎了眼,不認的爺,小的該死!」夏驛丞只是喝了叫打,足足的二十五個大板,叫人帶到驛裡來:「等你先告狀,不如我先申了文書做原告好。」晁無晏說:「小的敢告甚麼狀?老爺可憐超生狗命罷!」夏驛丞只是不理,帶到驛裡,叫人寫了公文,說他攔街辱罵,脫剝了衣裳,扯羅驛丞的員領。他那媳婦子知道,慌了,央了許多街鄰合鄉約公正,都齊去央那驛丞做了個開手,叫他立了個服罪的文紙,放他去了。


  
晁邦邦們進去告訴了晁夫人,晁夫人說:「你看我通是做夢!外頭這們亂烘,我家裡一點兒不曉的。這不是自作自受的麼!別人還說甚麼着極,我聽說他家裡還有好些糧食哩,放著安穩日子不過,這們作孽哩!」晁邦邦道:「你可說麼?也可要他消受。年時這們年成,別人沒收一粒糧食,偏他還打了十一二石菽麥,見囤着五六十石谷,他今年的麥子又好,二十畝麥子算計打三十石哩。這可虧了他三個死乞白賴的拉住我,不教我打他,說他紅了眼,象心風的一般,不久就惹下。說著夠多大一會,自己撞這二十五板子在臀上。」

晁夫人說:「這驛丞可也硬幫,常時沒聽的驛丞敢打人。」晁邦邦說:「有名的,人叫他夏騷子。他恃着他的姑夫是楊閣老,如今縣上還怕他哩!」晁夫人說:「嗔道!你可沒要緊的惹他做甚麼?」晁書娘子插口說:「也是那一年這街上打了眾人沒打他,他如今來補數兒哩。」晁邦邦說:「他們沒說麼?可可的就是那一年打俺的那個去處。」晁書娘子又說道:「呃!叫七爺仔細,只剩下他沒在這街上打哩。」晁邦邦說:「休忙!只怕也是看不透的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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